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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笑余欢专栏——虚惊一场

发布时间:2023-05-16 15: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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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郝富成

文/钟岚


在乡村老家小住,晚上10点过,突然接到老公打来的电话,说:今晚村里有小偷,你们要小心!


啥?远在成都的人都知道咱们村里有小偷,这小偷是啥阵仗?!


我颤抖着一颗心问:你咋知道呢?


老公说村里出去的部分人建了个微信群,其中有一个人今天回了村,刚才开车返回城里时,看见我家不远处的路边停了辆无牌照摩托车,肯定是小偷进村了。


我向窗外望望,黑沉沉的山影压下来。路灯的光亮下,邻家的狗阿花跑来跑去叫个不停,远处的狗也不时呼应几声,的确是一副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的恐怖景象。


我想了又想,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如何防这小偷呢?屋里倒是没啥可偷的,但怕的就是没有东西可偷,万一那小偷毛了……


越想越怕,我卷起铺盖就下了楼,在婆婆的对门房间铺了床。若真有小偷,两个人对付起来总比一个人强。



我对婆婆说今晚村里有小偷,已经睡下的婆婆一骨碌坐了起来:天啦,我的石菖蒲!他们一定是来偷我的石菖蒲的!


我被她的脑回路惊呆了!


你想想哦,两个小偷,深更半夜骑摩托车摸进村子,跑到岩坡底下,一锄一锄千辛万苦地挖中药石菖蒲,然后经过后期清理、晒干,最后卖21元1公斤,这样辛苦地做一个小偷,是不是有毛病?干点啥不比这来钱?


我对婆婆说放心,人家肯定不得来偷石菖蒲,难得挖。


但婆婆还是焦虑不安,长吁短叹。


除了石菖蒲,她也担心自己和对门刘婆婆养在稻田里的鱼。每当走过那块田,她就要叨叨,说买了300元的鱼苗放进去,现在只剩6条鱼了。我一直疑惑如此准确的数据,她们是怎么从浑浊的水里数出来的。婆婆总是说刘婆婆亲自数过的,那6条鱼在一路,尽管她自己眼神不好,但刘婆婆数的绝对没问题。


万一刘婆婆看到的只是一分队,还有二分队三分队潜藏在水下呢?


婆婆从不理睬我的科学分析,只是坚定不移地相信刘婆婆,认定她的鱼大部分都已经被偷了,经过了今晚,说不定还会再少几条。


可是,难道有小偷愿意悠闲地坐在稻田边,花一夜时间慢悠悠地钓几条鱼?


无论我怎样宽慰也无用,这一夜,婆婆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在忧心恐惧中睡去,第二天醒来,乡亲们到处都在聊小偷。原来,通过微信群等各种渠道,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昨晚村里有小偷。


何母子从乡上赶回来,说她也是一夜没睡好,想着家里的犁头放在院子里没有收……


但奇怪的是,婆婆的石菖蒲还在,何母子的犁头没有丢,村里人也没有任何损失。分析来分析去,大家觉得“小偷”是来水田捉黄鳝的。


周边这几个生产队,就数老公村里的人特别勤劳,蓄了很多冬水田种稻子,所以常有很远的人都寻了来,晚上用电筒光照着,在冬水田里捉黄鳝。


啊,原来婆婆们的担忧,真是贫穷限制了想象力。



没有损失,当然皆大欢喜,可是关于小偷的话题,却多了起来。


婆婆说,以前大家还穷时,那小偷可多了,半夜里偷腊肉、偷鸡、偷猪,甚至连牛也偷得走。某婶婶养了一窝鸡准备坐月子吃,结果一晚上全部被偷走了,怄得嚎啕大哭。逢小偷进村,狗首先遭殃,多半被毒死,然后小偷会以各种稀奇古怪的手法作案,比如用晾衣杆叉走悬在梁上的腊肉。


当然,村民们自己也要出去偷。偷啥呢?偷树!大哥说:那才是个苦活路,又危险。


最早的时候,这里的山林也是很茂密的,经过了大炼钢铁,树木都被砍得差不多了。而改革开放前,农民并没有机会出去打工,都窝在农村,人多资源少,啥都缺。那时候要修房子,儿女结婚做家具,都需要木料,但山上树少,只有去偷,当然不能偷自己村上的,都要远山远地去其他村偷。先自然是要踩点,找那些大的、直的做好标记,不然淘神费力偷些歪头歪脑的孬木头回来也用不上;然后夜半三更出发,偷偷地锯树,最后砍成一段一段,要在天亮前抬回来……其中的艰辛,难以用文字描述。


为了偷树而付出生命代价的人不在少数。乡亲们至今记得有一个人,好不容易锯断的大树凌空倒向计划外的方向,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用肩背去顶起,结果当场丧命。时常有人被意外倒下的大树砸死或压致伤残,但无论风险再大,偷树都是“刚需”。村民们去外地偷,自己村的又被外地人偷,恶性循环,难以遏制。


至于何母子担心的犁头,以前的确也是容易被偷的物品,因为做犁头的木头就要长得特别扭曲的那种树,不容易找到。而犁头是村民最重要的生产工具,所以大家都看得特别紧。


时移世易,随着经济的发展,人们的生活蒸蒸日上,肉菜衣物不再短缺,自然也没谁再铤而走险去偷盗。退耕还林后,森林也快速恢复了,树木再也不稀奇。那些因意外倒下的大树,朽烂在原地也无人问津。


所谓饥寒生盗心,“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应该是国泰民安的重要指标之一。经过这次有惊无险的“小偷进村”事件,以及大家对陈年旧事的复盘,真的觉得“小偷”这个职业接近灭绝了呢。




来源:达州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