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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城拾味丨陈自川:峨城山应该笑了

发布时间:2023-05-12 15: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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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廖晓梅


□陈自川



峨城山,我的父辈祖辈都活在山下葬在山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抬头不见低头见,早上不见晚上见,梦里不见诗中见,这些遇见和看见却是肌肤表面,零碎而无章,于是,很多年前,心中产生一种遗憾,总想着有一天可以理性而全面地认识这座母亲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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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不太相信那些口口相传的故事,想要在历史和文字中找到呈现,县志和家谱成为最好去处。宣汉县志办冉主任、开江县志办何老师,他们热情而周到的接待,才让我有机会一层层拨开迷雾。


半个世纪以来,峨城山冬日下雪的年份屈指可数,即便下了点雪,峨城山脸上抹了一层雪,到第二天无影无踪,太阳出来峨城山黛绿如春,峨城雪霁只有想像。一梁之隔的宣汉天生镇,更是没有从山脚下走到山顶,也没有看到过峨城烟树。好想从陈家沟出发,穿越整个峨城山。冥想终究没有用,终于有时间走一走看一看,让内心得到安宁。

肖诗斌 摄


“峨城山峙新宁东乡之间,蜿蜒横亘,高出群峰,百里外望之,蔚然而森秀。”清朝新宁知县窦容邃一首《峨城山》:崛屼冠三川,烟岚出万壑。舞阳兵驻处,魍魉魂消落。这首诗收集在《宣汉县志·民国版》,有最重要的两个信息,峨城烟树、舞阳兵驻处。这里先说峨城山的来历,暂不说风景。东乡传说樊哙谋士峨城,在2200年前驻军于此,留恋此山,不舍其景,更觉此地与世隔绝,便没回到关中,后人便将此山以其名命之。新宁传说樊哙谋士峨城战于此殒命而命名。孰是孰非,好像没有人纠结过。不过,从开江这边看峨城山,在左边山腰处,有集市遗迹,尘烟历史其实为城。在冷兵器时代,峨城山两边的联结就是过山的驿道,有峨城就有人间烟火,吃、住、行和交易就是最美的风景,所以,以本人看来,传说归传说,估计是因为此地为峨城,而命名为峨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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峨城山上山之路三道,宣汉一条,开江两条。两道山门还在,巨石筑就,绿萝缠附,从残存的门枢洞,难以想象山门的厚重。登临绝顶,若丽日晴光,南俯开江县城全貌,北视天生重镇,百八十里江山,骑马一天一夜走不完。现在,山顶之上只有断墙残垣破碑,荒草埋没了昔日光辉。
陈家沟和何家沟以姓而名,三百年来,瓜瓞绵绵,各逾千人。两村沿山而下,峨城山水养育子子孙孙。从锁口庙往上行,筑有竹制山门,上书峨城山。从此抬头仰望,峨城山高天上流云,向万世万代展示其巍巍神韵。开车可直抵半山腰,把车停在林间,徒步上顶。林线以下,庄稼地变成了果林,有桃、李、耙耙柑、油茶、椪柑、樱桃、梨、杏、石榴、枇杷、无花果、葡萄等,以桃、樱桃、耙耙柑为主,人们不再固定在地里,在家乡变成了打工者,以至于很多人搬到回龙镇居住,骑着摩托车回去种地。几代青年男女,自上世纪九十年代外出,在全国各地打工,只是春节才回来。正月初一都要登峨城山,拾财望远,吉祥整年。


肖诗斌 摄
陈家沟上半部茶树漫山,茶花从冬月开到三月,与红梅有得一比,冬日晴好,游人骤至,观景台人满为患,陈家沟欢声笑语。粉色、大红色、深红色、黄色、白色的茶花,孤芳自赏地开放,不在意是否有人来,也不问白天黑夜,有的摘下几朵,花儿也不生气。只是茶花清香雅韵,若有似无,没有几人能知味。到三月初,茶花还有残韵,陈家沟下半部桃花、菜花成了天地的主角,如火似金,铺天盖地,真是花花世界,来了的不想走,住在这里的不想离开,只是奢望了在外的游子,他们在朋友圈看到家乡美丽,不停地点赞。花儿们似乎在为他们叹息:你们为异乡添砖加瓦,怎不回来乡村振兴,家乡产业兴旺,需要你们这些贤人,才留得住真正的乡愁。
观景台对面是陈氏祠堂,三百年前的光景在十二辈子孙后依然如初,门是门,槛是槛,梁是梁,只是不明白先人是捆着押来的,还是自愿迁徙于此?这一支陈姓人生根发芽,陈姓族长就在祠堂里发号施令,管理族内事务,期有登高科擢显仕。三百年来平平淡淡,没有轰轰烈烈,也没有显山露水,与庄稼地亲亲密密,过着小农日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面朝黄土背朝天,不为他们惋惜,也不为他们赞叹,这就是历史。陈氏祠堂的荣耀就在那一柱一槛上,那些木头还是那么倔强,不接受腐朽与破坏,无言地展示着风雨三百年。我仿佛听到不孝者被惩治的尖叫声和哀嚎声,仿佛看到丰收过后家族庆贺的隆重热烈,仿佛闻到峨城老酒飘村过岭不醉人的浓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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峨城山是天然宝库,开江主要是竹林,生长着白夹竹,还有斑竹、水竹、荆竹,以及松、柏、杉等,中药材无数,野生动物有锦鸡、画眉、猴、獐、野猪等。父亲告诉我,在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前,靠山的一些大队农民出工种集体的地后,还可以开垦荒地,俗话叫做堆儿土,种出来的红苕、玉米、土豆、饭豆、小麦等就是自己的。有劳力的,在下午干完农活过后,又进山林去砍树或竹子,趁着夜色静悄悄地跑出陈家沟,到普安、新宁等地卖钱,回来天还没有亮。会做竹椅的,藤缠竹椅挑到达县去卖,十五元一对,卖上几对椅子就可以管一家半年的油盐酱醋。那时有民谣:有女嫁到峨城山,一年四季不饿饭。娘家来人不空走,大包小背装得满。陈家沟素来大方,待人朴实真诚,但青黄不接之时,一些家庭只有水煮干红苕片或土豆片,比吃糠粑粑好一点,油星子都没有,只是放了盐,这是我上个世纪七十年代读小学永远忘不掉的记忆。不过,竹笋炖竹鸡,那时是奢侈,现在也是奢侈。

肖诗斌 摄


峨城山的另一面,挖煤挖了几十年,把峨城山掏空了,水位下降,陈家沟何家沟到夏天天旱时,河里断流。1980年,陈家沟大队煤矿赚了钱给每个队买一台黑白电视机,全川有名。当晚请开江县科协技术人员来调试,放映电视剧霍元甲,何家沟的翻梁到我们队来看,把地坝围得水泄不通。十年前,那些煤矿都关停并转,家乡从此安静下来。小时候,父亲常说:有儿莫学挖挖匠,全身锅底黑一样,有儿莫学打石匠,成天当喊冤一样。教育我们长大了要走出峨城山,不要一辈子与犁耙为伴。现在,不到半个小时就可以回到陈家沟,想在陈家沟住下来,可是,没有农村户口,修不了房种不了地,看着族人,只有羡慕的份儿。
峨城山应该笑了,退耕还林过后,再加上外出务工者逐渐增多,人们对峨城山没有以前那么多的索取,峨城山自然生长,倒有些像三百年前的模样,山青水秀。峨城山还是峨城山,没法还原历史,更无法凭空想像,若杨升痷写的《临江仙》那样,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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