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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之短长

发布时间:2024-04-24 1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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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郝富成

文/朱晓梅


若用卷尺量,北京的春短。北京人说:“春脖子短。”脖子一词,南方人是不认同的,明明才脱下夹袄就穿单衣,从冬天直接跃入夏天,哪有春天的过渡?时令如文章一样,有了过渡,心里有了预设,下文就不突兀,接受起来也更坦然。所以,春是万万少不得的,北京的春即使很短,短得你不察觉,也如期而至,绿影大张旗鼓地在霜冻里摇头晃脑。


昆明四季如春,有“春城”之称,夏无酷暑,冬无严寒,一年四季无处不飞花,春之长矣。某天却疾风暴雨,冷如寒冬,转眼雨过天晴,又如惯常。不喜万年面具脸,让人不辨悲喜;也不喜翻脸若翻书,让人摸不着头脑。


家乡位于川东小县城,春尤其好,长短适宜。在你对寒冷心生厌倦时,春的脚步不疾不徐而来。迎春花打头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占山头。此时,梅花还在枝头灿烂。杏花一上场,花团锦簇,气焰非常,迎春花就甘拜下风。宋徽宗工笔精描杏花,《五色鹦鹉图》中用杏花配鹦鹉,相得益彰。他说:“裁剪冰绡,轻叠数重,淡著燕脂匀注。新样靓妆,艳溢香融,羞杀蕊珠宫女。”此词形容家乡的杏花恰如其分。杏花开时,漫山遍野,委实娇美异常。


樱桃虽不如杏花娇羞,却也大展风姿。“俳圣”松尾芭蕉吟樱花:“樱花如绯云,遥闻钟声悠长鸣。上野或浅草?”鲁迅或许是化用了此俳句,变为“上野的樱花烂漫的时节,望去却也如绯红的轻云。”俳圣又云:“落樱吹四方,琵琶湖面花波漾,堂前好风光。”花瓣漾湖面,仅想想就觉可人。东湖有樱花路,樱花飘落水间,游鱼啄食,花鱼相映成趣,引来许多赏花人。


桃花开时,梨花也相继登场。花开时节,谁先谁后,百花仙子早已安排妥当。不能过繁,繁则闹心;不能过简,简则寒碜。用林妹妹的话,“今儿他来了,明儿我再来,如此间错开了来着,岂不天天有人来了?也不至于太冷落,也不至于太热闹了。”百花仙子也是“心较比干多一窍”呢。次第花开有因果,各自的舞台各自上演,有循序渐进的从容,也有对未来的可期。


春的长短早晚尽显地理之妙。向江南行,春越走越长;向江北行,则越来越短。山下春早,山上春晚,白居易说“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未过破五,朋友圈有人发百节乌梅花开的图片,枝丫被花朵密密麻麻地占据,不由心生欣喜。节气诚不欺我,潜意识春该来了,花信即来。


花信点燃三春,也有早晚长短。


桃花开后李花开,槐花过后是荼蘼。报信最晚的是荼蘼。“开到荼蘼花事了”,荼蘼一亮相,美艳不可方物的春花悄然下线。荼蘼的绽放,带了浅浅的愁。“花开荼蘼,芳华不尽”,日子如季节,有寒方知暖,有无方知有,有失方知得,能让人顿生珍惜之心。


季节有更替,生活有层次,美才有诸多代言。春雨也是丈量长短的好手。斜了面,眯了眼,慢慢比画,春深几许,春宽几丈。夜雨,摇梨花落满阶,也剪春韭,让土膏欲动,最是怡情。


丈量春的不仅是春花春雨,也可是春风春草春虫春鸟,每一物事,都是对春最美的问候。老舍说:“能不怀念北国的春风!”汪曾祺说:“我想念昆明的雨。”我则爱家乡的春。鞋子的长短脚知道,家乡的春我熟悉,那是增之一分则嫌长,减之一分则嫌短,素之一分则嫌白,黛之一分则嫌黑,无论怎样,长短颜色均得人心。


我相信,每个人家乡的春,都是无可比拟的。




来源:达州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