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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井

发布时间:2023-04-20 1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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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郝富成

文/马元志

故乡小镇是一条不长的独街,街的另一头有一口古井,名叫“龙王井”,井水清澈甘甜。


相传,古井已有数百年历史,这里属丘陵山区,地势高,没有大型湖泊水库,亦无河流流经,常年缺水。道家真人朱道清受龙王点化,便施法劈井,造福于民,人们为感谢龙王恩泽,故称龙王井。


古井井口呈圆形,深约五六米,井沿石头表面湿润光滑。井口四周石板横躺于地面,石板的边棱已被岁月磨平,几处茸茸青苔依旧翠绿。奇异的古井内壁呈八卦形,乃条石交叉垒砌,形成交叉台阶梯步,方便下井取水。


古井不像河流、湖泊那样有宽阔的水面,它没有张扬的性格,默默地守望在这里,用清甜的井水滋养着一辈又一辈人。古话“共饮一井水,同是一家人”流传至今,世代的乡邻也保持着淳朴的乡情和良好的民风。


古井绿树掩映,背靠大山,大山林木葱郁,古木参天,高耸的松树俊秀、挺拔,一棵棵粗壮的柏树,需要成人合围,那树上悬挂的古树保护牌,记载了古树的岁月。山顶有一寺庙,遒劲有力的“甘露寺”牌匾悬挂于大门上方,门口台阶两边立着几块斑驳风化的石碑。据碑文记载,寺庙始建于明末清初,遥想当年,这里香火不断,而寺庙僧人取水必是来自山下古井。


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场镇还没有通自来水,这口古井的水便是场镇和附近村子的饮用水,古井水充盈,不曾干涸。


记忆里,春耕农忙时节,父亲晨起忙碌,第一件事多是挑水。天未亮,后山甘露寺的钟声敲响,钟声缓迟,厚重悠远,睡梦中的我听到父亲起床后习惯性的咳嗽声,草垛房的公鸡见父亲起了床,又“喔喔……”一声声长鸣。当我被母亲叫醒时,晨色微亮,远处传来斑鸠“咕咕”的叫声,我揉着惺忪的睡眼来到灶房,房内有些灰暗,灶台上的煤油灯光一闪一闪的,四周的土墙墙壁有些灰暗,铁锅里的猪食冒着热气,灶孔里火红的柴火映照着母亲的脸庞。不一会儿,见父亲挑水回来,油黑发亮的扁担压在父亲厚实的肩上,父亲慢慢弯下腰,平稳放下两只铁水桶,昨天水缸快空,现在水缸却已满,在崎岖不平的小路上,父亲挑着水要来回好几趟。父亲放下扁担后,又匆忙牵着牛向田间走去。


夏季,白云飘飘,古井不远处知了声此起彼伏,奏响着夏日的乐章。井旁的古柏阴翳葱绿,硕大的树冠遮挡了半边天空,五六根打水的斑竹竿立在树下。竹竿不粗不细,头部开有小孔,打水时就把铁水桶的绳子系在竹竿上。这个季节,农事闲暇,树荫下,空气湿润清新,沁人心脾,母亲正在和同来挑水的女人们拉着家常,摆谈家庭琐事,村东堂兄弟家的黑狗似乎来凑热闹,趴在地上,竖起耳朵,散落的光斑洒在黑狗身上。打水时,母亲站在井沿,弯着腰,把系在竹竿头部的水桶放入井中,“咚”的一声,井水泛起波圈,母亲熟练地左右挥动竹竿,当水桶斜侧时,母亲一用力,水桶下沉并装满了水。母亲挑水回家,刚放下水桶,还没来得及将满桶的水倒入水缸,我从母亲身后跑来,迫不及待弯下腰,把头埋在水桶里,“咕噜、咕噜”直接喝起来,瞬间全身清爽。


乡村腊月,年味渐浓,灶房炊烟袅袅,母亲总是那么忙,瓦坛里散发出醉人的醪糟香,母亲等待着时间的发酵,我也盼望着过年才能吃到的醪糟荷包蛋。母亲还会做魔芋、碱水馍、豆腐等,灶房铁锅热气腾腾,我站在灶台锅边,望着洁白的豆浆在锅里翻腾,浓浓的豆香弥漫着整个屋子。邻居总是夸赞母亲的手艺,母亲谦虚地说:不是她的手艺好,是井水好。


长大后,我在城市的这头,古井在故乡的那头。为了追求所谓向往的生活,我离开了曾经贫瘠的故土,而古井却从未离开,数百年前就在那里生了根,或许是后山甘露寺的梵语禅音,让古井心静寂然,坐如磐石,福佑滋养。寒来暑往,古井目睹了新时代的变迁,农村生活日新月异,土墙房变成新楼房,村民靠勤劳的双手过上了幸福的日子,场镇和附近村上大多安装了自来水,村民不用再挑水。


古井依旧,我心依旧,古井水已融入我的血液。在我的人生中,古井水伴我一生,我也懂得了感恩,学会了坚韧和勤劳的品质。



来源:达州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