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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那把老算盘

发布时间:2023-04-06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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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郝富成

文/陈科

父亲离开我们二十多年了,但他的睿智果敢以及良好的家风家教,影响着我的一生。特别是父亲那把打得噼噼啪啪响的21桥老算盘,更是展示出他的人生风采,让我终生难忘。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父亲出生于川东北农村一个贫农家庭。父亲从小跟在祖父身边,看着祖父在田间地角耕田犁耙,饿了和祖父一起吃个烤红苕或烤洋芋,那是最好的午餐。很多时候连红苕洋芋都没有,在井里舀一瓢凉水下肚,吃几颗苕果子也过一顿。好在祖父是篾匠,门前屋后栽了很多竹子,闲时编点背篼、撮箕、篓篓之类的竹器,赶场天拿到乡场上卖几个钱称盐打油,克勤克俭,度日谋生。


到了该上学的年龄,祖父把我的父亲送到高峰寺私塾学堂读了两年初小,认了一些诸如“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之类的字,便辍学在家帮助祖父务农,从此与学堂无缘。父亲白天跟祖父一起干农活,晚上便在油灯下跟着祖父学打算盘。祖父是个精打细算的人,虽然识不了几个字,算盘却打得响当当,他把这项技能传给了我的父亲。


父亲12岁那年,祖父便告别了人世。父亲带上祖父的老算盘,含着眼泪离乡背井踏上人生之旅,到重庆一个叫陈万荣的棉线生产老板那儿当学徒,在重庆街头沿街卖棉线,晩上就拿着算盘把卖了多少线,收入多少钱刨拢,给老板交账。日子长了,老板见父亲机灵,算盘也打得好,就请父亲做管账先生。此后父亲便不再沿街卖线,而是坐在管账房里,掌管100多个为老板跑街头卖棉线的徒弟,经营着老板的生意。


解放后,陈万荣去了上海。父亲便带着师兄师弟这100多号人,成立起红岩棉线生产合作社,当起了经理。他继承了祖父精打细算、克勤克俭的传统家风,风里来雨里去,饿了喝杯干二两,吃一碗廉价的石磨豆花,再也舍不得吃其他的菜。他又当经理又当会计,一把算盘拨得叭啦啦地响,把合作社办得很红火。父亲不但经营有方,而且善待每一个社员,他自己舍不得多吃一份菜,对厂里的社员却关怀备至。哪家有难处,他都要去看望,尽全力帮助解决,经常把自己微薄的工资挤出一部分接济生活困难的社员,因此深受社员爱戴。合作社生产效益越来越好,规模越来越大,不到两年时间,由100多人发展到300多人。父亲办厂成绩显著,被选为乡人大代表。他不负众望,在纺织行业为祖国建设事业贡献力量。


1958年,父亲调到重庆无线电二厂工作,母亲带着我和妹妹离开巴山故土迁往重庆,在嘉陵江畔的虎头岩定居,一家人团聚了。父亲的算盘绝技在厂里有口皆碑,不久便成为该厂的会计师。那一年,无线电系统50多家厂的会计师珠算技能大赛,两把算盘排起打,父亲在激烈的竞争中脱颖而出,拔得头筹,在整个无线电系统声名大振,成了小有名气的人物。


父亲为了教我学珠算,给我讲学珠心算的重要,又给我讲韩信点兵和高商的故事,激发我学数学的兴趣。他另外买了一把17桥的算盘,用他那一把老算盘,乐此不疲地教我学“一上一,二上二,三下五去二,四去六进一”,从三盘清到五盘清,到七盘清,到九盘清,算珠拨得叭啦啦地响。每逢星期天下午,父亲便拿着老算盘甩得“叭叭”地响,我知道该学珠算了,连忙把算盘拿出来,先听他讲拨珠要领,然后从三盘清练到九盘清。父亲在旁边坐着,把叶子烟衔在嘴上,眼睛微闭,听我打算盘,稍有差错便烟杆一嗑叫停,并对我说:打算盘心要静,注意力要集中,不能拨错,不能带指。然后手把手地纠正,三番五次地训练,循环往复,我不知打了多少天、多少次,从三盘清到九盘清,终于打得滚瓜烂熟。到了后来,17桥的算盘不够进位了,父亲把他的21桥算盘拿来,叫我将两把算盘排起打。到初中一年级时,我的珠算水平可以与父亲媲美了,于是便与父亲一起,同时拨珠打九盘清,比谁打得快打得准。那年,石桥铺学区中学生珠算比赛,我拿了个奖牌回来,父亲高兴极了,从此再不训练我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电子计算器早已替代了算盘,我又回到了根脉所承的渠县故土。父亲离开人世时,那把老算盘也随他去了,但当年跟着父亲学打算盘的情景却历历在目。从父亲身上我不仅学到了珠算的本领,更学到了很多做人的道理。




来源:达州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