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 声（组诗）

在佛头山，观满城灯火

晚风抬着忐忑的脚步

一路拾级而上。无尽的石阶

拥紧夜色，躲进密林深处

道旁枯黄的茅草，仿佛流寇

在薄雾掩饰下，借唧唧虫鸣

倒出心中积蓄的苦水

人到中年，卸下矜持的伪装

把肉身埋入灯火，影子匍匐于地

唤醒蛰伏的青涩，向月光一一坦白

荒草萋萋的佛头山

小兽乱窜，清风乱翻

踽踽独行的少年忧伤满怀。汉王庙

佛字岩，雪花坪，梨树坡

都是当年彷徨无助的呈供，至今

还在梦中摇头晃脑吐酸水

佛不语，醉卧滚滚红尘，观

巴河西来，通河东至

一路翻山越岭，浅唱低吟

在王家沱迎面相拥，搅乱

满城灯火，让鳞次栉比的

高楼，在满耳涛声中自乱阵脚

路灯吐出呵欠，夜露打湿发尖

习惯喧闹的脚步，未至半山

已开始溃败

秋意浓

几株落光叶子的老柿树

背负着一群乌鸦，挺立在村边

僵硬的爪子，胡乱叉开

试图抓住滑过头顶的云翳

蜷着身子的乌鸦，缄默不语。仿佛

一粒粒准备随时射向人间的黑色弹丸

一枚红透的柿子，孤傲地攀着树梢

乔装一盏告警的灯笼，在秋风中穿梭

蒿草间觅食的麻雀，起起落落，就像

一伙被风抛上抛下的枯叶

哇——

一只乌鸦毫无征兆地亮开了嗓门

几缕趴在屋顶的炊烟禁不住一阵颤抖

暮色悄然张嘴，羸弱的灯火

开始徒劳地挣扎，妄想突出重围

暮秋时节，坐在老家小河边

天近黄昏

树在水边照镜子，看见

一颗颗光秃秃的脑袋爬满清瘦的水面

那些褐色的枝丫就

像一团团纠结不清的乱麻

水一晃，

就借一群寒鸦发出一声声嘶哑的鸣叫

林间漫步的野菊点亮一盏盏

金色的灯笼，与愈逼愈近的暮霭对峙

静寂的村庄就像一堆被寒气裹挟的炭火

在弥漫的夜色里微弱地喘息

我背靠着树，坐在河岸，闭目诵经

童年的脚印，一脚浅一脚深，仿佛

天幕之上，次第绽放的星星

来源：达州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