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22-07-21 10:34
故乡大地的这条河有这个本事，它清澈的水色能让天地万物的生命在水中律动，它奔流不息的外表，融入了铜锣山脉层层叠叠的秀色。院落的生机、水灵灵姑娘的倩影，河两岸的庄稼、草木，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河水全都把它们装进了心里，万物在碧水中一颤一颤鲜活的神情，仿佛也有了力量。水中无忧无虑的鱼儿，跟随着影子游，追随着青山绿水的梦。
这条河的起源，来自亘古的铜锣山，铜锣山博大的胸怀孕育出了河的母性，山有多高，水的情怀便有多深。这一山一水供养着故乡大地，只要河水流过的地方，院落里的人、田间地头的庄稼、河两岸的草木活出了气势，有了自己的精气神。河风吹拂着田里的禾苗，吹醒了稻花飘香，最后，谷粒在阳光下垂下了头，以虔诚的心向大地鞠躬。瞬间，田野里饱满了起来，长出了气势，有了劲头。伫立在大地上的村庄和庄稼汉在金色的稻香中，做了画中的自己，这是二十多年前，村庄在我心中构成的图景。
流淌在故乡大地的河流没有名字，它真实地流、蜿蜒地流。流向哪个院落那段，便以院落姓氏最多的命名。故乡大地上有百家姓，故乡大地的河流也有一百个叫法，什么张家塆河、李家老屋河、佘家坝河、王家老屋河。总之，叫啥河的都有。这条地理表象的河，流淌出的河水有了院落的血脉，只好随院落姓氏多的人家命名，这是故乡的规矩，也是村庄的习俗，更是故乡的传统。
阔别十多年，脚踏故乡大地，望着村庄、看着河流、看着田野，曾经熟悉的一草一木，此时流淌的全是陌生的气息。那气息，充盈着新鲜感，冲击感。昔日沧桑的院落，焕发出新的容颜，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房屋色彩整齐划一，面貌一新。无论是平房还是楼房，全都涂上了一层淡黄色的外墙漆，像抹了一层金，在阳光深处耀眼发亮。家家户户的楼顶盖上深灰色的琉璃瓦，那一块块琉璃瓦，新鲜着，在房顶吸纳着阳光，阳光细腻的情结融入了院落的生机中。
令我惊奇的是院落周围丘丘荒草覆盖的田野，扩充成了一汪汪大湖，湖面波纹灵动，一块连一块，在时光深处如期而至。荒芜哪里去了？野草哪里去了？一望无际的湖水仿佛告诉我，昨天蔓草如烟的田野，已被乡村振兴的浪潮淹没，草儿们在大地上疯长的时代已成过往。湖中那密密麻麻的小龙虾，那绯红的色彩在阳光下一点点成熟，它让荒芜的田野有了温度和力度，更让乡村的日子血脉畅通。田变成了湖当然有它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一块国家级小龙虾养殖基地的大字广告牌如一道风景伫立在眼前。一条观光大道沿河逶迤开来，一抬脚，便进入了小龙虾王国，有种岁月的迷失感。我的目光落在了那一汪汪大湖里，一眼望去，望不到边。湖面上，农人泛着舟，在小船上投饵。昔日的庄稼汉洗脚上田，成了产业园的守望者受益者。
翻开村庄的历史，许多年前，我离开村庄，那时村庄还人丁兴旺，庄稼汉忠实守候着土地，与大地签订着生存契约。十多年前，我从远方归来，田野沉寂，村庄无声，房屋破败，土地丢失了应有的真实，庄稼消失了，种田人纷纷出外打工谋生。大地上野草集结信念坚定，土地无人耕种，便是野草的天下，它们盘根错节，一寸一寸吞噬着土地。整个村庄，留守的只是老人和孩子，他们和田野一样，失去了朝气，丢失朝气的田野和村庄，哪来的活力？
如今我又重返故乡大地，深秋的太阳温暾暾的，迎接我的是故乡大地崭新的面孔：河床拓宽了，两岸的河坎用钢筋水泥灌注，细翠的浪花拍打着河岸，看上去诗意绵长。风貌打造过的村庄，处处昭示着大好日子的风范，四周青山绿水碧绿无涯，小龙虾在湖里自由自在，故乡的山河大地又生机了起来，秀色可人的风景有了内生动力。
清澈的河水吟吟与岁月交流着什么，靓丽的村庄和铜锣山苍翠的绿又回到了水里，故乡在青山绿水中又泛活了起来。它重生的风彩，把乡村大地变成了一幅画，这幅水墨丹青，写在了村庄未来日子的序言里。一座水泥灌注的拱桥如一道彩虹挂在河中央，连接起了生活的另一面。站在桥上，望着清澈透明的河水，仿佛看见村庄遥远的未来。村庄变了、大地变了，变得有了灵魂、灵气，变得有了神彩。白晃晃的水泥马路如蜘蛛网一般横七竖八通向了院落。诗意的院落，平静的湖水，流向远方的河流，是乡村大地最真切的表达，也是村庄的图腾和底色。这图腾，这底色，如同让村庄大地衔着厚重的诗句，如同花开，如同日升。
走在河两岸长长的景观步行道上，艳丽的紫荆花那绽放的状态，像吸饱了阳光又吐了出来，映在河水中的艳丽在水中流淌，紫荆花的梦，开在了村庄、开在了大地、开在了水里。它绽放出的香，抹平了庄稼汉饱经沧桑的皱纹，昔日一丘丘荒田变成了一汪汪大湖，昔日背太阳过山的庄稼汉变成了依托产业增收的新型农民。村庄大地演绎出的故事，让庄稼汉做了土地真正的主人。那一缕缕日子的霞光有了丰厚的内核，有山、有水、有花、有景的村庄才是大地上的人间福址。
我走到一广场前，头顶白云随风飘移，白云与河中的水对应，与大地上的风光对应，广场上文化墙上的图案有着农耕文化的深远内涵。久别的村庄在我的心中陡然有了灵魂，活了过来，就像雨后土地冒出的苗子，生机勃勃。我呼唤村庄新鲜的名字，就像呼喊父母一般。我享受着这份感觉，笑意在阳光里绽放。
我走进一院落，这家主人我当然认识，却不在家。一帅小伙走出屋子，本乡本土本是熟人，但我离家二十余载，他望着我，目光陌生。最后从屋里端出一张木椅，样子从容。一交流才知晓，他农学院毕业，应聘到小龙虾基地做种苗培育和水样分析。工作在这青山绿水中他很满足，既能照顾父母又能实现自己的梦想。彼此闲聊着，如聊家常，简淡，投缘，自在。帅小伙一脸知足，目光落在了那一汪汪湖面，那一望无际没有褶皱的水面仿佛着见了自己的梦想和未来。坐在院坝里享受着暖暖的秋阳，咫尺是广袤的湖泊，青山就挂在头顶，有青山绿水相伴，自然就装进了心里，心就不会荒凉。
遥望铜锣山脉，秋色挂满山巅，大地一片秀色。虚实相生色彩分明，山河大地，都是一轮日月，月映山川，日照山河故地满目清新，村庄大地的丰盈的外表并非是一个虚化了的地理概念，它实实在在铺在了眼前。
来源：达州晚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