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鸟记

□言农 文/图

当初并不爱好拍鸟，正如当年没想过摄影一样，我购买拍鸟设备，完全是“摄影之路”逼的。我的人生，就是这样“被逼着”走，“被逼着”去爱好一样又一样事物，然后激发生活的梦想与活力。

初学拍鸟

天空终于露出笑脸，一扫连续一二十天的阴雨和雾霾，人们的心就像春天的花朵一样绽放。我兴奋地邀约网名叫鸟叔的朋友，一起去韩家坝拍鸟。

韩家坝离南城不到十里，处于州河罗江下游。我背着大包小包来到河边，河边视野宽阔，风光旖旎。这里被打造成生态休闲园林，到处是人工培育的红杉、枫香、银杏等风景树，黄菊、南天竹、芦竹、芦苇等花草成块成片，宛若园林中的调色板，与彩林相得益彰。

只见鸟叔早就端出了相机，对我做了个“不要说话，蹲下身子”的手势，就像战士端着枪搜索目标一样，弯着腰，盯着前面草丛中的鸟儿悄悄跟进。我顺着他“枪口”的方向，看见那只鸟蹦蹦跳跳，或觅食，或张望。那鸟的冠顶非常奇特，冠毛向后长，宽而呈黑白斑纹，就像男子向后梳的长发；嘴壳尖硬而细小，鸟身上的羽毛是淡黄色，翅膀与冠毛一样呈黑白斑，素雅而大方。这让我想起人类的衣着设计和色彩呼应，或许就是模仿鸟儿来的吧？

后来我才知道这鸟叫戴胜。鸟叔脚步轻移，小心地按动快门。我静静地观察着，不敢出声。戴胜在草丛中觅食、转悠，左突右闪，后来好像听到了响动，伸长脖子望了望，然后“嗖”地飞出丈许远。鸟叔还想追去，那鸟转眼之间不见了。

这时，从芦苇里“腾”地飞出一只棕色鸟儿，落在几米外的树梢。鸟叔不慌不忙，抬起镜头，没待按下快门，那鸟又落到了另一根枝丫上，纤细的褐色鸟脚在树丫上跳来跳去，尾巴一翘一合，嘴里“啾、啾”地叫。我心里嘀咕：“这么灵巧的小不点，怎么拍得到呢？”

“上游有候鸟。”鸟叔一边说，一边往上游走。在靠近职教园的河段，果然听到河对面远远地传来“嘎——嘎嘎”声。在芦苇地，我架起相机脚架，脚架是新买的，腿脚粗壮，伸长有人高，专用于拍鸟。不是什么高科技，我三下五除二就完成了脚架与相机的安装和调试。

我好奇地转动脚架云台在河面上扫视，超长镜就是一个望远镜，河面的鸟儿看得清清楚，但是河对面的候鸟离得太远，无法拍摄。几十米远河面突兀的石头上站着三只鸟，一只叫苍鹭，全身雪白，嘴壳、脚趾是褐色；另两只叫候鸟，灰色或者黑色。苍鹭尖细的喙插进脖子里，候鸟的头蜷进翅膀里，让人看不到头部。它们都懒洋洋的，睡意朦胧。苍鹭更为奇特，一只脚收腿，另一只脚“金鸡独立”，一动不动。

我拍了几张，甚为无趣，心想：“鸟要是像人听话，摆个POSE（姿势）多好拍啊。”正在异想天开时，天空飞来一群鸟，我迅速移动“枪口”，瞄准鸟飞来的方位。可是半天寻不到目标，我伸头望一眼天空，再瞅一眼取景镜,“望”“瞅”之间，鸟儿早已飞远了……

“拍鸟就是要有耐心，要坚守。”鸟叔说。可是无论我怎样坚守，河对面那群候鸟根本没有游过来的迹象，更没有展翅飞翔。鸟叔端着他的长焦，正在抓拍他眼前那只小鸟。我转动云台，用拍鸟的“长枪”拍他，拍下一张张他专注“拍鸟”的图片，没想到超长镜头拍人，质感、虚化特好。

我背后的一片韭菜花、芦苇、南天竹，正被阳光照射，鲜艳夺目。几只蝴蝶在韭菜花上翩翩起舞，令人心动。金黄色的光照过来，翻飞的蝴蝶翅膀、粉状的芦苇花、朱红的南天竹叶更加鲜艳夺目，绚丽多姿，如诗如画。我兴奋地移动脚架，逆着光用拍鸟的“长枪”拍起蝴蝶、芦苇、南天竹来……

模特红尾水鸲

趁着阳光和兴致，第二天午饭后，我急不可待跟鸟叔又向韩家坝出发。鸟叔改变战略，叫我去韩家坝，他去徐家坝。

徐家坝在河西，韩家坝在河东，水域宽度足有两三百米。徐家坝是一片树林，人可以躲在里面“偷拍”；韩家坝是宽阔地带，人无藏匿处。我来到韩家坝，看到一大群候鸟，“嘎、嘎、嘎”地在河对面欢叫。

鸟叔教我说，拍鸟要有耐心。我在芦苇地里独自苦等候鸟飞来的惊喜，可是那群候鸟哪里懂得一个摄影人的痴情。我跟候鸟较着劲，最终我失败了——那些鸟一直没有飞来。这时，一只小鸟从眼前飞过，落到河边乱石上，站着向我张望，像是打招呼。我没有理会，心里哼了一声：“你算什么‘鸟’？我守拍河对面那群候鸟呢。”

小鸟似乎不甘心，就在几个石头上跳来跳去，或者转眼像箭一样冲向水面，弧线飞行，倏地又飞到了另一个石头上，对我“啾啾”叫起来。我好奇地看着它，感觉它冲我撒娇，让我拍它。它眼睛机灵灵的，藏青色绒毛，花边翅膀，酒红长尾。我对准它拍起来，拍成一幅幅河景俊鸟图。

这是只红尾水鸲，看到我拍它了，高兴得飞来跳去，一会儿站在石头上探头探脑，稍不留意又扑腾不见，忽然从天空俯冲河面，侧身戏水。等“枪口”对准它，它又像箭一样射向天空。我越拍，它越发起劲，反复地表演。红尾水鸲激起了我的兴趣，我手忙脚乱，累得一身毛毛汗，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红尾水鸲好像懂我是拍摄“菜鸟”，放慢了表演速度，每次起飞，都站在石头上左右跳跃，“啾啾”叫着，就像运动场上的“预备”；接着，一声扑腾展翅，在河面上低飞戏水；然后迂回，不时伸出脚爪划过一道水痕；最后又飞起，落到石头上，搔首弄姿，摆弄风情，向我好一阵炫耀。这红尾水鸲的前生是个爱美的少女吗？不然怎么这么喜欢臭美呢？它在我面前没完没了地摆着各种姿势，我的心随它的起飞、搏击而跳动，手不停地按动快门，慢慢地倒也抓拍到许多乖巧的、灵动的照片来。

就这样，红尾水鸲成了我的模特，后来几次到这里拍鸟，都要先拍它的表演。几天后，我为红尾水鸲写了一段文字：感谢红尾水鸲，每次守拍候鸟时，你都是我“试镜”的朋友。面对我的镜头，你总是骄傲地抖动翅膀，炫耀你漂亮的红尾，然后娴熟地击水、疾速地飞旋，像表演家一样。你个“小不点”，真是小可爱，把你拍进一幅画吧，点缀最美的风光，把你拍成画里的精灵吧，装进我生命的页码。

大失所望

我被鸟叔的“鸟”片震撼了，他那天在林子里“偷拍”的鸟，生动传神。“太美了！”我赞不绝口，心想：“我也要去那树林子里拍鸟。”

下午两点，天气暖和，我第三次拍鸟。顺着徐家坝院落背后的小径，下坡来到鸟叔拍鸟的林子。林子树木高大，阳光透过繁茂的树枝钻进来，落下一地斑驳光影，空气冷飕飕的。我背着摄影背包，在林子里奔跑着。落叶枯枝铺满地面，每踩一步都“吱吱”作响。不知是我飞奔的人影还是踩地发出的声音惊动了候鸟，数十只鸟旋风似的腾空而起。我急忙跃身一闪，躲在树后，只见离河边七八十米的“岛”上的几只候鸟，伸长脖子东张西望，或许并没有发现动静，又埋头嘬身上的羽毛。

我蹑手蹑脚来到河边一棵横枝树下，悄然无声地架好脚架，固定好镜头和相机。为了不惊扰它们，我站在脚架背后，屏气凝神，一动不敢动，眼睛死死地盯着河里。湿地、河里都是候鸟的天堂。这群候鸟长着金翠色的头，亮晶晶的眼睛，颈上有一圈灰白色的羽毛，就像戴了一串珍珠项链。它们或在浅滩上摇摆着肥臀，四平八稳地迈着方步，或泡在水里游来游去。我眼睛盯得生痛，腿脚站得发软，精神也很疲倦了。但是这些鸟，却精神饱满地在河里觅食、戏水、游弋，不起飞、不扑翅、不追逐，让我无法抓拍它们腾飞、搏击的姿态。

一个多小时后，它们兴许玩够了，尽兴了，突然“嘎嘎”地叫着。不知不觉间，三五只腾空而起，追逐、踏浪起来。我惊喜地转动脚架云台，按动快门；接着，七八只候鸟冲上天空，就像一架架比赛的飞机，忽而垂直落下来，忽而直冲云霄，忽而像箭一般掠过水面，飞往远方。后来，几十只候鸟吵着闹着，争相追逐。它们或上下翻飞，翩翩起舞；或迂回低飞，展翅击水……此处落幕，彼处登场，场面十分壮观。那落日的余辉，洒在飞翔的翅膀上，像一簇簇灿烂的花环；那无数浪花，晶莹剔透，宛若珍珠般的水帘，美丽极了。这简直就是一个表演大舞台，令人目不暇接，一脸惊叹。我手忙脚乱地一阵“狂拍”，直到把内存卡拍完。

晚上，候鸟表演的情形还在脑海萦绕，拍鸟的收获与快感意味犹存。可是，将相机照片导入电脑后，发现许多照片竟然是糊的。我懵了，着急地往后翻看，越看越懵，越心痛，让我窃喜与得意的图片被拍糊了！我无法形容那种痛心，胸口一阵一阵紧痛，我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

意外收获

我不甘心失败。周六下午，我推掉所有的事，独自来到那熟悉的林子，看到“岛”上有一群晒太阳的候鸟，欣喜若狂。我像往日一样轻脚轻手靠近河边，但是候鸟还是警惕地飞走了。我倔犟地想，把相机架在离“岛”最近的地方守候，它们总要飞过来。可是我错了，鸟很聪明，一直在很远的下游，苦等一个多小时，河面上只有潺潺的水流声。

我决心跟踪追拍，可是这甚为吃力。摄影完全是体力活，摄影人大都是大包小包的。我背上背着背包、肩上挎着装镜头、脚架的袋子，一手护着胸前的长焦镜头，一手抱着人高的脚架，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下游赶。当我气喘吁吁走了一里开外时，鸟儿像是能够感应人的气息一样，拍打着翅膀又飞到河对面去了……

太阳从凤凰山顶斜射过来，铺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河面宽阔而平缓，潺潺的水流声，仿佛是夕阳下弹奏的音符。河面原本应该是“平面”的，由于河底大大小小的鹅卵石产生凹凸和落差，让水面激起大大小小的波纹或漩涡。岸上不同色彩的树林、建筑物倒映水中，让水的颜色更加丰富。而光的反射和折射，就像是神奇的魔术棒一样，让河面灵动而绚丽起来，形成碎片状的闪烁金光，或是流光溢彩的线条。一河风景，让我怦然心动。

我已忘却了拍鸟的期待，沉浸在梦幻而唯美的景色中。此时，一群黑色的鸟从远处飞来，人字形，这让我想起了刘彻《秋风辞》：“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低头一看，眼前不远处不知什么时候飞来了大群候鸟，就好像下锅的水饺，在河里一片欢腾，三五只起飞，七八只扑腾，“一锅水饺”齐刷刷地飞向天空。另一处闹得更欢，飞跃的鸟像鱼儿从水底蹿出水面，又垂落水里，仿佛是“一池鱼儿跳龙门”，我兴奋得连续按动高速连拍快门。

停顿下来后，向上游望去，只见那“岛”上挤满了候鸟，其中四只青色鸟站在最高处，一副不可侵犯的模样，形似“鸟王”。四只鸟像是守护着领地，又像是给属下训示。而候鸟们则伸长脖子围在它们旁边，仿佛正乖巧地聆听。我激动地扛起相机和脚架就跑，上气不接下气赶到离“岛”较近的地方，像猎人一样，偷偷摸摸伸出“长枪”，拍下了一组组意外的照片……

“鸟路”漫漫

连续五次拍鸟，兴趣越来越浓。看到那些自由自在的精灵，我的心儿就像鸟儿在天空翱翔一样兴奋。鸟儿是美丽的天使，有的嘴部夸张亮丽，有的羽毛华丽美艳，有的尾巴醒目绚烂。鸟是跳动的音符，或鸣啭、或啁啾、或唧唧、或喳喳，还有许多不能用文字表达的声音。这些鸟语和它们或尖或扁、或长或短的喙，以及色彩斑斓的羽毛，还有仿若船桨划水的蹼，都让我充满好奇。

“守拍、坚持、耐心。”鸟叔的话简单而朴实，却是一个摄影人一生的守望。拍摄漂亮的、灵动的、千姿百态的鸟，我将不辞劳苦。

为了弥补鸟类知识的空白，我毫不犹豫地购买了科普书籍《鸟》。“有的鸟视觉敏锐性是人类两倍，许多鸟类还能看清光谱中的紫外线部分，鹦鹉的羽毛可以反射紫外线，许多鸟具有动听的鸣啭或悠扬的鸣声，是天生的‘歌唱家’，这是人类远不及的。鸟类的听觉能够辨别极为紧凑的一系列声音，比如，人耳听起来是一个音符，在鸟类听起来或许就包含了10个独立的音符，因而鸟语，并非只我们简单认为的对话，可能传递着大量的信息……”读着读着，我对鸟的世界更加好奇。

鸟激发了人类的灵感，人类根据这些灵感创造出众多的奇迹。譬如：通过研究鸽子可以预测地震，通过研究猫头鹰灵巧无声的飞行，改造了飞机的性能。

拍鸟更加激发了我对鸟的热爱，地球是我们的家园，鸟是我们家园里的成员，拍鸟让我走进鸟的世界，感受鸟带来的欢乐。鸟是大自然的精灵，爱鸟护鸟，给鸟类营造一个良好的生态环境，是我们理应担起的责任，也是拍鸟人的快乐和目的。

来源：达州日报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