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柳州

文/黎小凤

绿皮火车渐渐驶入广西境内，丘陵上有三三两两的采茶女在茶树间穿梭。她们穿着蓝布衣，戴着竹斗笠，手指上下翻飞，茶叶就稳稳地落入竹篓。稻田如一张张小绿毯，覆盖在大地上。木楼边果架林立，浓枝密叶间，百香果偷偷红了脸。

终于抵达柳州站，一出站，一股巨大的热浪袭来。我心潮澎湃，似乎闻到了螺蛳粉的香气，“柳柳州”也终于不只在课本中，现在我离他这么近，记忆里的一切都变得鲜活起来。

初到柳州，我乘坐一块钱的公交车穿越了大半个城市。行道树枝繁叶茂，绿荫下端端正正地停着一排排五菱宏光，不愧是“剁椒鱼头”生产基地之一。街道整齐而明净，螺蛳粉店随处可见，听本地人说，不好吃的店都开不过三个月。柳江穿城而过，将城市划分为柳南区与柳北区。在柳江桥上俯瞰柳江，江水清清，浪花朵朵。许是在河边长大的缘故，我热爱绿水甚于青山。我真想去那清澈的江水中畅游一番，好好享受夏天的乐趣。

听闻夜游柳江是一大乐事，我早早订好船票。东堤码头游人如织，队伍有序地向前推进。我径直走向游轮顶层，选个靠边的位置坐下。江风拂面，凉爽无比，好不惬意。一座座桥横卧在柳江之上，造型不一，形状优美，像玉扇、像彩虹、像波澜。两岸灯火通明，江水泛出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光芒，交相辉映，如梦如幻。皓月当空，江流宛转，当大厦的外屏显示出“我爱柳州”时，那是柳州人对这座千年古城的告白。瀑布、文庙、音乐喷泉、窑埠古镇，一处一景，各有韵味。江上船儿忙，有帆船、皮划艇、摩托艇，还有青年趁着轮船经过冲起浪来！船行至大桥底下时，看到桥墩周围有很多游泳的人，浮浮沉沉，或坐或躺。他们一见到我们便热情地招手，大笑着说：“快下来玩水啊！水里好凉快哦！”乘客也笑着回应：“你们上来啊！”笑声瞬间爆发，江面上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一夜好眠，旅行的下一站是柳侯祠。入门即见芭蕉丛中有一块巨大的石碑，碑上刻着柳宗元的代表作《江雪》。门口的对联“无私济世世兴矣；有德于民民祀之”，高度赞扬了柳宗元的无私奉献，更彰显了他在柳州人民心中的崇高地位。白墙红栏，青瓦灰砖，一派肃穆。祠堂中的“荔子碑”最为著名，集韩愈文、柳宗元事、苏轼字为一体，道尽柳宗元平生功绩。元和十年，柳宗元跋山涉水三个月，赴任柳州。经历了永州十年后，他的心境甚是惨淡。“共来百越文身地，犹自音书滞一乡”，长安难望，音讯难通，弯弯柳江似愁肠。柳宗元治柳州，革除人身典押的陋习，指点后生，开办学校，勤政爱民。元和十四年，柳宗元没有等到唐宪宗的召见，因病去世。我不禁想到他的好友刘禹锡，辗转巴山楚水二十余载，却能高歌“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如果柳宗元也如刘禹锡那般豁达，是否也会迎来柳暗花明的境地？多年后，宋高宗加封柳宗元为文惠昭灵侯。如今，柳侯公园柏木森森，文惠大桥车水马龙，只是不见当年罗池边的种柑人。

参观完柳侯祠，我便前往大龙潭公园。与其走马观花，不如边走边欣赏缩小版的“桂林山水”。古木遮天蔽日，漫步在林荫大道上，有种行走在山水画卷中的错觉。山的边缘是柔和的，没有分明的棱角。一团团山像少女的裙边，又像婴儿的手指，小巧玲珑，十分可爱，让人看了不禁心生柔软之情。龙潭的水是青绿色的，阳光浮动，更显澄明，不知是不是那满山绿树借与潭水三分绿意？水中游鱼又为龙潭增添了几分活泼气息，鱼儿“佁然不动，俶尔远逝，往来翕忽，似与游者相乐”。风雨桥也是大龙潭公园的必游之地，虽是仿造程阳八寨，形似神离，但也有几分民族风情。青灰的瓦，朱红的栏，微翘的檐，榫卯结构，木质建筑。桥下流水潺潺，桥上白云悠悠，又是入画的一景。

离开柳州那天，我当然要再嗦一碗螺蛳粉。关于螺蛳粉的起源，众说纷纭：一说是上个世纪，柳州小摊主偶然发现米粉配上螺蛳汤美味无比；另一说是柳宗元到柳州时水土不服，胃口不佳，他的厨子为他精心做了一碗螺蛳粉，深得其心。无论哪种说法，都展现了螺蛳粉的独特魅力。我随意选了一家小店，柜台上摆满豆泡、卤蛋、鸡脚、猪蹄等配菜。老板娘手脚麻利，贴心地问我要生菜还是空心菜。我看她在碗里垫上足足的配菜，捞出煮得口感恰好的米粉，淋上螺蛳汤，添上炸蛋，螺蛳粉就端上了桌。粉软韧、菜鲜嫩、汤香辣、笋酸爽、蛋酥脆，所有味道一齐袭来，不闻酸臭，只觉味美，吃得汗珠四起，欲罢不能。

柳州站人来人往，我惊喜地发现，候车厅的每一排座位旁边都有书架，自由借阅，自助购买。乘客中低头族很少，大多都在看书静候。我走过很多城市的火车站，柳州站应是书香气最为浓郁的那一个。

白莲洞、紫荆花、柳柳州、螺蛳粉，柳州兼容并包，在历史与现代的碰撞中形成独特的城市文化。而柳州人，他们看似内敛却又无比热情，勤劳朴实、自信乐观，用爽朗的笑声与热心的问候，慰藉了无数异乡人。

贞观八年，她叫柳州。盛夏时节，我们相遇。我空手而来，载着满心欢喜而归。来年四月，紫荆花开，柳州将是一片粉色海洋。

再见，柳州！

来源：达州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