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23-05-25 22:37
文／陈德琴
华夏五千年历史，如滔滔江河，气势如虹，奔流不息。历史唯物主义认为：人是历史的创造者。当然，人也是历史的书写者。在历史的长河中，每一朵奔腾的浪花或纤细无言的水滴，都是一个历史人物或历史事件，有的名垂青史，有的遗臭万年，有的默默无闻。
近年来，身边有不少作家书写中国历史人物故事，特别是那些在历史上不太出名、知之者较少的历史人物，如朱淑真、李斯，以及姜明先生所写的王铎。这不仅有助于世人更广泛更深入地了解历史，还将不断地丰富和发掘历史内涵，实乃历史发展的大事和幸事。
要书写好历史人物，特别是时代久远、离权力中心较远、正史记载较少的历史人物，写作者应把握好以下几方面：一是真实的史实；二是客观、公正的观点；三是塑造有轮有廓的人物形象。否则，画虎不成反类犬。这是书写历史人物的大忌。
姜明先生的历史人物随笔《悲欣交集——王铎的人性突围和笔墨狂欢》（《北京文学》2023年第3期）无疑是满足以上三点的一次成功书写。作者运用详实的历史事实书写王铎的宦海人生和书法成就，观点鲜明，客观公正，将身处特殊历史时期的王铎的悲情人生还原得真实可信，在人物形象的刻画和人物风骨及内涵的挖掘上皆非常成功和到位，是一篇书写历史人物的佳作。
王铎是一位具有争议性的历史人物，一如西汉时期的李陵。世人对民族英雄的期望和要求甚高，既要他们力挽狂澜拯救黎民苍生，危难时期又要他们抛头颅洒热血。李陵在遭遇匈奴八万主力部队时，为了保护跟随他的将士突围，不得不投降。这一降，汉武帝杀了他全家。王铎亦然。清军入城，江山易帜，为了南京免遭屠城，王铎在弘光帝逃之夭夭后，万般无奈之下与其他大臣一道跪迎新主，从而成为“一人不事二主”的“叛徒”，以至被主流声音唾骂至今。如此悲情人物，姜明先生用深情的笔墨秉笔直书，还原了王铎真实的人生和品格。作者写得悲欣交集，我们亦读得潸然泪下。
该文主要分两大部分。第一部分主要回溯王铎的人生轨迹和宦海生活。王铎，1592年生于河南孟津，1622年进士及第，随后被选入翰林院庶吉士，逐渐成为皇帝身边的重臣。而晚明时期“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乱世，朝廷黑暗腐败，皇权交接频仍，农民军烽烟四起，外敌侵犯好比阪上走丸……”王铎同历史上众多有追求有抱负的大臣一样，希望协助天子拯救社稷于危难之中，从而“成为像魏征一样的一代名臣”。他三番五次上书进谏，“请缨以系寇颈，致之阙下；或巡边阅师，修理边堡，可效一臂之需”，可昏庸的皇帝要么一笑置之，要么嗤之以鼻。而最让王铎寒心，也是让世人寒心的是，“清军进入南京前，弘光皇帝竟然置满城百姓生死于不顾，抱头鼠窜……”而他自己则在兵荒马乱中，竟被不明真相的民众长时间围攻、辱骂、群殴，“须发尽落”，几近丧命。
在如此悲催的时刻，王铎该如何选择？换位思考，如果是我们，又该怎样选择？弃城逃命？以身殉国？这二者王铎都没有选择。他幡然意识到，在此种情况下，自己如果再忠君，便是愚忠。为了让南京市民不被清军屠戮，他毅然与钱谦益、赵之龙等文武大臣，在狂风骤雨中匍匐于玄武门迎接新主，从而在历史上留下“逆天一跪”，他本人亦被钉上历史的耻辱架。
“有人说，王铎应该慷慨赴死。死了，他就是民族英雄；不死，他就是汉奸、败类，他就欠大明王朝一条命。”可是，他慷慨赴死就能换来南京市民不被屠戮的命运吗？他“逆天一跪”留下的耻辱真比南京市民的生命还重要？作者显然不赞成这个观点。作者用王铎的话“故君择臣，臣亦择君，孰肯以其身徒劳于是非黑白混淆之世，以性命日待于汤镬之前欤？”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是的，对待历史，以及历史人物，必须得客观、公正，用辨证的方法看待和对待。
文章第二部分，主要书写王铎的书法艺术成就。王铎从“旧世界”进入“新世界”，由于他朝廷重臣的身份，在新朝里未必过得如鱼得水，因为他本身并不是一个卖主求荣之人。他的跪迎奉送、朝觐请安，皆是不得已而为之。心情抑郁之下，他需要摆脱内心困扰的突围。于是，书法解救了他，当然，亦成就了他。
作者在书写王铎的书法成就时，不是直接借用业界的评论和社会的影响对其进行评说，而是宕开一笔，以自己研习书法的经历以及师傅齐建霞对书法艺术的阐释，来完成对王铎内心苦闷下以书法艺术突围的人生遭际的阐释。亲历亲为，方能感同身受。一管毛笔，笔走龙蛇，行云流水，连绵纵贯，王铎用他泣血的心境书写愤懑的人生，不可谓不苦。姜明先生阐释道：书法的一个很高的境界，是用自己的笔迹，写自己的心迹。王铎那些恣肆磅礴的劲书，一定浸淫了他满腔的血泪和不甘，既有对自己不幸命运遭际的不甘，也有对新朝廷不满的忧戚。所以，他笔下的草书如劲书，字字如钝刀，刀刀刺向那个黑暗的社会和自己无能为力的无奈。
王铎的人生之旅是悲苦的，但在作者姜明先生心里，他的风骨和人品却又是高古的。作者用七年时间研究、解读王铎，用自己的切身体悟走进王铎，方才写下这篇悲情的文字，可谓用情至深。
姜明先生是尊重和爱戴王铎的，不仅仅是“王铎是中国书法史上杰出的代表”，更重要的他对这个历史人物的惺惺相惜。所以，文章的字字句句中，皆融入了作者深情的笔墨，从而给我们留下了一个高贵的古代文人形象。
历史如镜，烛照当下，昭示未来。书写好历史人物故事，对传承中华灿烂历史文化，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姜明先生在此文末尾说：我们一定要把王铎捡起来！这是一个写作者应有的品格和良知。相信姜明先生，以及更多如姜明先生一样的人，可以用饱含深情的笔墨，秉笔直书更多中华民族的历史人物，为中华民族五千年文明史增添更加丰富的内容。
来源：达州晚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