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书之乐

文/王国梁

我上中学的时候，课外书是稀罕物，尤其是一些文学名著，简直像珍宝一样。谁如果拥有几本文学名著，就成了众人追捧的焦点——大家都追着他借书，他走到哪儿就被追到哪儿。

那时候，我也是“借书派”的一员。没钱买书，借书来读也是其乐无穷。“书非借不能读也”，这话非常有道理。借来的书因为担心别人催着还，要赶紧读。即使没人催，后面等待借书的人已经排了长长的队伍，所以会不分昼夜来读。每次借到一本书，我便会有如饥似渴的感觉，好像到手的热面包不赶紧吃就会被别人抢走一般。我扑到书中，忘情地读着。那时还有课业负担，读课外书的时间只能见缝插针，我觉得那样很不过瘾，便会晚上挑灯夜读。一本书借到手，心里蠢蠢欲动：又要熬上大半宿了！有一次，我看路遥的《平凡的世界》，看了一个通宵。因为太过入迷，不知不觉就完全沉入书中了，等我回过神来，黑漆漆的夜色已经变成朦胧的黎明。借书之乐在于读书永远都有种被催促之感：“快读！快读！”好像有人拿着鞭子在后面追着你喊一般，让你不敢懈怠，让你学会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

还有一点，借来的书是要归还的，所以读的时候分外用心，恨不得把书中的内容全都牢牢记下来。从那时候，我还养成了做读书笔记的习惯。我会把自己感兴趣的内容做个简单抄录，写上几句点评。待到把书归还后，我还会折返回来，详细写一篇书评，或者写一篇读后感。有的书看得似懂非懂，比如一本奥斯特洛夫斯基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我实在是看不进去。但因为书是借来的，所以硬着头皮看，就像啃硬骨头一样。到了后来，倒也看出了几分乐趣，有了几许收获。

当年借书的时候，我经常向张同学借。他家是知识分子之家，有丰富的藏书。张同学豪爽大气，很有“大家风范”，让我非常佩服。他的一些书自己可以做主，每次都会慷慨相借。有一次，他在一本书的扉页上写上：“欢迎同学们看书的时候随时写批注。”平日里看别人的书，唯恐把书弄脏，上面一个字也不敢写。张同学此举着实让我们欢欣鼓舞，大家开始在那本书上“畅所欲言”。我借到那本书的时候，里面已经密密麻麻写满了大家的所思所感。几乎每一个段落都有人做批注，有的精彩段落还有很多人展开讨论，大家的批注挤满了书的空隙。大家思想的火花闪烁在字里行间，我边读书边欣赏，边欣赏边思考，然后自己写下批注，其中的乐趣真的是无穷啊。一本书，被一帮爱书的人读到了这样的程度，未尝不是对书的善待。

因为借书，我还结交了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我们通过读书交往，情意比一般同学要深厚许多。毕业后，我们一直书信往来。高中时期，我自己咬牙买了几本书，为的是能够“礼尚往来”，多借到别人几本好书。有一次，我的一本书被我心仪的一个女生借去了。我内心颇有些小激动，甚至幻想她还书的时候会在书里夹上一个意味深长的纸条。不过她还书后，我翻了几遍，里面什么都没有。但我依旧是幸福的，“书来书往”的单纯岁月，是人生中一段纯美记忆。

如今回忆起那些年的借书之乐，我总会忍不住笑起来。那样美好的时光，一生能有几回？

来源：达州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