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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苍茫诗书香

发布时间:2023-04-24 17: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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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郝富成

文/朱晓梅

华灯朦胧,微微染了寒意。街道似流淌的河,各种车眨着魅眼呼啸而过。五光十色的霓虹灯闪烁,把城市的夜涂抹得花枝招展,也含了“脉脉一水间,盈盈不得语”的娇柔。


小巷的交错地带,停着几架木推车,车上草莓红得鲜活,苹果渗着嫣红,柑橘泛着黄光……它们是流动的水果摊。广告牌绚烂的灯光给水果镀上迷人的华丽色泽,摊主立在灯影里,身上氤氲着梦幻的气息。他们或坐或站,百无聊赖打量着行人,似在揣度我们脚步的走向。


我止住脚步。最里边的推车停在门市明亮的灯下,车边站着一妇女,脸上表情沉静而淡然。她手捧一本书,看得兴致勃勃。我的心悸动了,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她迈去。


我驻足在她的摊前选着草莓。每篮草莓都红艳欲滴,其实没有选的必要。大约我的身影晃在水果上,她抬起头,放下书,淡淡地笑着:“卖相不好的我挑出来放家里了。”我选出一篮草莓让她称,眼光瞟过她放在车上的书,是《简爱》。“你爱看书?”我问。她笑得赧然:“一直都爱。”“现在像你这样爱看纸质书的可不多了。”她把草莓装好递给我:“纸质书有厚重感!”她又羞涩解释,“主要是我妈妈喜欢听我念书。”没有更多的交流,我走了几步路,还是不由地回头寻找她的身影。她又捧起了书,灯光在她身上荡着神圣的光芒。


有天去访友,于旧巷中突遇暴雨,我躲在屋檐下避雨。身后的木门吱嘎作响。我转身,讶然。出来的妇女我认识,是那晚卖水果的女人。女人显然已将我忘却,见我往边上挪动给她腾空间,忙笑着:“不要紧,我只倒水。”她把盆中的水泼到小巷的青石板上,“你不嫌弃的话,进屋坐会儿?”


我抬头望望天,雨水肆意而汪洋,看样子要落一阵子,于是点头:“谢谢!”


迈过木门,她急忙收拾靠墙的单人沙发,红着脸说:“屋里有些乱,我妈妈喜欢什么都塞在身后。”我扫视屋子,靠墙一张双人床,一个耄耋老人半躺在床上,床头柜上摆了一篮草莓,还有一本书。老人的目光追随着女子,有些着急地问:“英,忙完了吗?”女人对我歉然笑道:“我妈妈,快九十了,脑筋不太好,就喜欢听我念书。”


我的眼光落在书桌上。书桌上层层叠叠堆满了书,书堆前有本书半开着,用一小型陶瓷笔筒压着。


女人拿起床头柜上的书,见我似乎对书有意思,对我笑着:“我要念书了,你如果爱看书,可选本书看。”


我走向书桌。形形色色的书,如小山样矗立在桌上。桌上的书与脑海里书名通联、合谋,明明灭灭闪着光。我恍惚起来,怀疑自己身在何处。但柔和的读书声传入耳,我的幻觉破灭,光阴呼啦啦吹过。看着神情专注念书的女人,我的眼里只有崇敬。


低头,眼前一份《家庭医生报》有勾画的笔迹。我抽出《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书大约经历了岁月的洗礼,略显沧桑。翻开扉页,上面的字迹娟秀,色泽却新鲜:


无论怎样难,怎样苦,我都要朝前走。


我的心似乎被什么堵住,却下意识不想去探究她的故事。合上书,拿出《泰戈尔诗选》翻看。


雨停后,我道过谢,继续去访友。朋友责怪我不给他打电话,说他可以送伞来。说到躲雨的地方,他的神情转为肃穆:“那是个了不起的女人。男人意外离世,婆婆老年痴呆,她没有再婚,待婆婆如亲妈。儿子学习好,也挺孝顺。她做着卖水果的小生意,左邻右舍对她都挺关照。”


我的眼前又浮现出那一桌子重重叠叠的书。是谁说的,书是种子,任谁带到千山万壑去播种,随处都可以落脚谋生,长成大树,再长成郁郁葱葱的森林,让世间有着无法摧毁的良善环境。跋涉其中,只要心有虔诚,无论人间苍茫,身在何方,心都有归处。


想起她淡如明月的笑容,突然就想起泰戈尔的诗:生活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




来源:达州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