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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乡村的表姐

发布时间:2023-02-13 1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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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郝富成

文邓拥军


还是表姐出嫁的时候,我以送亲客的身份去过表姐家。一座青瓦穿斗式结构的老院子里,表姐夫家的一间偏厦就是我表姐的婚房。那时我还年少,只顾着去捡拾表姐夫家迎亲燃放鞭炮时散留在地上的那些哑炮,全然不知送亲的长辈们在私下里议论表姐答应的这门亲事:这是自己在往火坑里跳呀!

我长大了一些,农村就“包产到户”了。那时我就有了一些危机意识,土地是按人均分配的,我也分得了半亩田和半亩地的“包产田”,虽然当时粮食产量有所提高,但依靠土地也只能解决温饱。在那个年代仅仅依靠土地想要成为“万元户”是一件很难的事。穷则思变,那一年征兵时,我去了部队。后来,乡亲们也陆续离开乡村,离开土地,或南下务工,或进城经商……

父亲来信告诉我,表姐的日子真就像他们预判的一样,过得差强人意,因为别人都出去打工挣钱,而表姐和表姐夫始终不离开土地,就在那一亩三分地里侍弄,都说表姐是个“涩家子”(吝啬的人)。我也多少有些替漂亮而又能干的表姐着急和叹息。

今年春节,久没联系的表姐给我打来电话,听说我喜欢写文章,邀请我们去她家看看,让我写写乡村的新变化。还说专门给我们喂养了土鸡土鸭,就等我们回去尝鲜。多少年过去了,我也想去看看表姐的日子过得怎么样?甚至还在心里想着怎样去帮一下她。

在故乡,我也只有表姐这门亲戚还可以去打扰了。正月初五,回乡给父亲扫完墓后,我决定去表姐家看看,若不是母亲同行,我真找不到表姐的家了。母亲说最漂亮那栋小洋楼就是表姐家。

一条小黄狗摇着尾巴欢天喜地地迎客,表姐系着一条好看的花围裙,一边在围裙上擦手,一边爽朗热情地相迎:“我说今天早晨鸦雀怎么在门前叫过不停,原来是有稀客要来。快进屋坐,快进屋坐哟!”表姐家的房子与其说是小洋楼,不如说是乡村别墅。现在农村的条件与城里不相上下,表姐家也有热水器、净水器、电炒锅、电磁炉、电饭煲、电冰箱、消毒碗柜、大液晶彩电、空调等各种家用电器。房间也是厨房、餐厅、客厅、书房、卧室、卫生间等分开布局。还有休闲娱乐的卡拉0K厅、机麻房和车库呢!餐厅里的大圆桌取代了过去的八仙桌,桌子上还有玻璃大转盘,这分明就是城里酒店里的大雅间呀。乖乖,你说我们在城里几十平方米的房子能摆下这样的餐桌?我开玩笑地跟表姐夫说:“姐夫,我有的你们都有,我没有的你们还有。”

客厅的茶几上有各种水果,一盘红得发乌的车厘子最是耀眼。表姐说,打小知道我喜欢吃樱桃,专门去超市买了一些。表姐也开玩笑说:“过去大家都说我是‘涩家子’,其实我也是个‘大出手’,只因那时是手长衣袖短呀,想得到办不到哟。”

我忍不住想弄明白表姐这些年是怎么发家致富的?母亲说,表姐和表姐夫两个人就耕种了五六十亩稻田。啊?在山陵重丘地区,两个人能耕种五六十亩稻田,我有些不相信。一是哪有这么多田地,二是山陵重丘地区不适合机械化耕种,两个人又怎能打理得出这么多田地?

“军啦,我和你姐夫流转了村里的撂荒地,现在种粮国家不但有补贴,而且粮价也很高,光是卖稻子的收入一年就有七八万,今年我们在地里还进行了大豆玉米带状复合种植,大豆、玉米的产量也很高。要是说,你姐夫一年到头那是没有耍过,放了这样就是那样,农闲时还要就近去打打短工。虽说你姐夫性格实诚不善交际,跑社会不行,当初我看的就是你姐夫勤劳踏实……”眨眼间,表姐又弄好了一桌丰盛的饭菜,边说边热情地邀请我们上桌。

一桌子丰盛的佳肴令我无从下箸,不善言辞的表姐夫热情地问我今天整点白的、啤的、还是红的?我说今天高兴,陪姐夫整点红的,过年过节图个喜庆。不胜酒力的表姐夫在几杯红酒的催化下,语言也慢慢地丰富了起来。姐夫说:“军呢,人们都说我是个‘耙耳朵’,但他们不知道我是个幸福的‘耙耳朵’。我这辈子办得最正确的一件事,那就是娶了你的表姐。”呀!表姐夫原来也是一个会夸老婆的人呢。表姐的能干很让我这个娘家人脸上有光。

饭后,表姐和表姐夫提议我们一起去旷野里踏踏青,挖点野葱和折耳根。

今年的立春节气来得要晚些,但那些折耳根似乎等不及了,有些已经探出了耳朵在接收春的讯息,有些正在努力地冲破泥土的禁锢,露出粉嫩的头部。野葱早已把嫩绿奉献了出来,一锄下去,地底的茎如白色的珍珠一般。这是春天的美味,这是大地的馈赠。在故乡的大地上总是令人心旷神怡。在山峦,表姐夫望着休养了一冬的田块,有着将军点兵一样的气质,他像是在对我说,又像是喃喃自语,更像是在和大地深情交流:“春来了,再过几日就要开始春耕了。”

表姐夫是一个耕田犁地的农把式,他对土地的情感是发自内心的。多年来,我也纠结乡村的逐渐失落,其实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只要有表姐及表姐夫这样深爱着土地的人,就能让田野长满葱郁的希望。乡村——依然是希望的沃野。


来源:达州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