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声赋

却道天凉好个秋？且说天热好个秋！

今年这个秋，是在今年这个夏的纠缠不休中不夏不秋漫游来的，秋分了似乎仍然名不正言不顺：依然是烈日，依然是高温，附加干旱，依然是夏的模样、夏的脾气——这样的秋，不说绝后，绝对空前。

时维九月，已属三秋，高温、干旱之下，秋声依稀，似乎整个世界都静了。

寒蝉凄切——寒蝉呢？蝉影不见，蝉鸣不闻。清晨或者黄昏，长达数月的蝉鸣持久战可谓久矣，此时，带着磁性的迭宕起伏的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的“咿呀咝咝”，忽然在深秋蒸发。“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秋风不起，蝉也不鸣？抑或疲劳战后，悄然退隐，休养生息，以待来年？

蝉也不鸣，鸟也不鸣？这些活泼好动的精灵，在今年这个漫长又漫长的夏的清晨和黄昏甚至午间，在喋喋不休的蝉鸣声里，在烈日下、高温下飞过，飞向阴凉之地，也喋喋不休了……深秋了，鸟儿们也许疲倦了，抑或厌倦了，在高空或低处飞过，飞过夏，飞过秋，鸟鸣稀疏，野性收敛，大家闺秀般娴静。

“长空雁叫霜晨月”？遥望长空，不见雁来，不闻雁声。雁随四季更替而动，今年夏秋不分，雁也迷糊了，在透着几分陌生的蓝天白云下、青山绿水间纠结；有雁影掠过长空，也是云淡风轻，难见雁阵——一字形、人字形……

七月秋风渐渐凉——今年秋，九月了，才有凉意。这凉意，也不是秋风吹来的，山水之间自然渗出。你感觉不到风！微风，和风，轻风，风，风，风——似乎没有风。“一年一度秋风劲”？秋风今年似乎缺席了！秋风扫落叶——豪放的风，只在想象中了。婉约点，可婉约不是忽略；今年的秋风，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难得听见风声！

一场秋雨一场寒，或者凉吧。今年的秋雨，千呼万唤不见影踪，自夏而秋，两月有余无雨——人工降雨也不济，催出来满天乌云，乌云飘浮不定，似乎犹豫不决，心心念念的雨终究没来，期盼的眼神，遇见的是偶尔的雨丝，如柳絮，如轻风，飘，飘，飘……

也不是全然静寂。

干旱肆虐，池塘、小河甚至江河，水库甚至湖泊，耐不住这份干旱，多有见底甚至断流甚至干涸。山中树木，地里蔬菜，枯萎如流感蔓延，旱情之下，上演生命“绝唱”……也不缺“逆行者”，城里小河淌水，在稀薄的大地肌肤悄悄滑过，水声幽微，古老的歌谣一般，另一种天籁。

秋夜出门，房前屋后，田间地头，山水之间，有虫声起伏。蛙鸣之后蝉鸣，蝉鸣之后虫鸣。虫鸣唧唧，蟋蟀领衔主唱。“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今年例外，九月依然在野。“切切暗窗下，喓喓深草中”“寒蛩不住鸣”，白天大多独奏，夜间便是合奏了。这群小顽童，在夜间开Party，你方唱罢我登场，或清脆嘹亮，或雄浑低沉，似乎无所顾忌。鸟鸣，随鸟儿们心情，不定时伴奏，天地之间的协奏曲。虫鸣低调，自娱自乐，却在这独特的秋夜，划破寂静，秋夜因此生动起来。

秋收季节，田野金黄，人声起伏，机器轰鸣，记忆深处的秋收画面在乡村复制粘贴式呈现。高温与干旱结伴而来，在夏秋之间耀武扬威，今年的秋收依然如期而至，稻穗张扬，上演了一场与高温、干旱的生命角逐赛；赛事的悲喜，写在起伏的人声里，写在轰鸣的机器声里，写在乡村的黄土地上，也写在百年不遇的干旱史上……

在这个深秋祈祷：祈祷秋风，祈祷秋雨——

秋风会来的，会来得如曾经的秋风，“淅沥以萧飒，奔腾而砰湃”，吹动山山水水，草木摇落，风卷残云；涟漪一圈一圈，一层一层；扯动行人的衣襟，寒意袭来；吹乱游子的发丝，满脸沧桑——风声里，苍凉渐深，向着时光深处滑去。

秋雨会来的——一夕朝阳转作霖，天地万物狂欢，张开大嘴，狂饮秋雨。多少生灵在高温久旱中枯萎，迟来的雨水拍打着枯枝枯叶，再也唤不醒逝去的生命……秋雨终究来了，逝者已矣，生者幸甚至哉。迟来的秋雨，与秋风相应和，不再绵绵，不再淅淅沥沥，豪放起来。秋雨滋润，依然绿着的更见葱绿，日渐枯黄的在雨声里悠然睡去，再待来年……

天热必然退隐，天凉必然登场。金秋，深秋，无声，有声，秋风，秋雨……秋声里，动静中，季节的律动依然，时光的节奏依然，天地万物轮回，如此周而复始。

秋已走进深处，冬在不远处隐隐约约。

来源：达州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