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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那棵核桃树

发布时间:2022-08-24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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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杨蕙菱

从记事时起,老家屋侧就有一棵核桃树,高丈余,树冠雄壮,树茎有碗口般粗细。每当春天来临,树枝便长出片片嫩叶来,郁郁葱葱。到了开花的季节,那一串串嫩绿色的花骨朵,悬挂在绿叶丛中,犹如五月的狗尾巴花,点缀在山野的田边地角。小时侯,我们把掉落地上的核桃花叫着“毛毛虫”,常常用树枝挑着它,围着核桃树追逐嬉闹,童稚的笑声在老屋荡漾开去。

稻花飘香,遍地金黄的八月到来,树上的核桃成熟了。绿里透黄的果实,如铜铃般在风中摇曳。我们用竹杆将核桃敲落下来,装进小箩筐,上面撒上一层谷糠发酵去皮。十天半月后倒出来,用小木棒轻轻一敲,核桃的外皮就脱落了,再放在地坝里晒上三五个太阳,里面的果仁也就干透了。老家那棵核桃树上结的果子,个大皮薄,去掉核仁上包裹的黄皮,白色的果仁吃起来满口溢香。

听母亲讲,这里的老屋并不是我家祖上留下的老屋,祖上的老屋在另一个生产队,相距有两公里路程。戎马生涯十六年的父亲,从朝鲜战场复员回家后的第四年,当时的大队书记认为父亲是共产党员,且秉性正直,有一定的组织能力,便派他去另一个生产队当队长。于是,父亲买下了后来这间老屋。搬新家那一年,大哥、二哥都很小,几年后才有了姐和我。隔年,父亲回到祖上留下的老屋地坝边上,挖来一棵核桃树幼苗,栽在后来的老屋旁边。不知父亲当时栽这棵核桃树是何用意,兴许是对祖上老屋的一种思念吧。

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农村物质生活十分匮乏,每每到了麦收季节,生产队都会把提前收回来的小麦晒干后分到各家各户,名义上是让人们“尝新”,实际上是为了接济即将断顿的口粮。于是,只要队里的麦子分到户,家家户户石磨转。那时,没有磨面机,磨子磨出来的麦面,还得用箩筛过细成灰面,用着煮面疙瘩稀饭或炕麦面粑吃。尽管米面金贵,但年幼时的我,却无法抗拒火烧麦面粑的诱惑,往往在母亲用灰面煮面疙瘩或炕麦面粑时,我便嚷着要用核桃树叶包裹着面泥烧麦面粑吃。因为老屋的核桃树的叶子宽大,颜色深绿,放在鼻尖上轻嗅,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

在生活困难时期,能吃上火烧麦面粑,也算是父母对我特殊照顾了。而包裹麦面粑的核桃叶,要选朝阳面生长的叶子,因为朝阳方向的阳光充足,叶子厚实,叶面要宽大一些。把核桃叶从树上摘下来后,用清水反复冲洗干净,将揉捏好的面泥均匀地铺在叶面上,然后从叶面的中间线对叠过来拍实,用火钳把柴灰刨个洞,把麦面粑放进去,面上覆盖一层柴灰,利用灰烬中的余热,慢慢将面粑烤熟。待一定的火候,从柴灰中刨出麦面粑,用手拍去包裹的核挑叶屑,就剩下金黄香脆的麦面粑了。所以,用灰烬瓮烧的麦面粑,与明火烤的麦面粑相比,不仅不会烤焦,而且烤出来的颜色金黄,外皮香脆,吃起来香味十足。

那些年,家家户户的日子都不好过,父母时常为一家人的衣食口粮发愁,想方设法计划着日常生活开支。如果用一个火烧麦面粑的面泥加上半瓢水,能搅和两碗面糊糊,可解决一人一餐的饭食。可想而知,在当时那种环境下,要想吃一个麦面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而作为家中的老幺,常常死乞白赖地缠着母亲烤麦面粑吃,享受着家中最“特殊”的待遇。也曾因无数次不醒事而惹恼母亲,招来一顿呵斥和鞭责。

为啥核桃叶烤面粑好吃?我一直寻找着答案。直到后来,我才从百度上得知,核桃叶中含有多酚复合体,可以有效地达到抗炎的功效,而且核桃叶里的黄酮类化合物,也具有一定的降血压作用。最关键的还在一个“烧”字,而“烧”的功夫与“烤”截然不同,因为火烧面粑整体被柴灰覆盖,其香味不易散发。所以,味道就要香浓一些。而核桃叶本身又自带一种叶香味,瓮在柴灰里烧出来的面粑渗透了其味儿,好吃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事隔经年,早已物是人非。上世纪90年代初,我搬出老屋移址新建了住房,与老屋相伴几十年的核桃树,也因树龄老化枯萎随老屋一起消失。但那棵树上金黄香脆的核桃,以及用核桃树叶包裹的火烧麦面粑,却珍藏在了童年记忆深处,给我一种幸福满满的回味。


来源:达州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