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筋过脉

□朱文建

有一句话说，天干饿不死手艺人，不管是裁缝、补锅匠，还是箍桶匠、骟匠，有一门手艺再咋个都有碗饭吃。都晓得学手艺就要学关键技术，要掌握过筋过脉的东西。

老王的舅舅以前是个木匠，不过也是半路木匠，只会做点桌椅板凳这些简单的东西，打点精致的家具，手艺就过不到关，称为半罐水。老王说起他舅舅学手艺的事就好笑。他舅舅的师傅是谭木匠，谭木匠的师傅在学艺出师的时候，是跟他的师傅鼓了一肚子气，翻脸成仇一拍两散的；而谭木匠出师的时候就比他师傅更胜一筹，跟他师傅大吵了一架走人。老王的舅舅学了三年木匠，出师的时候还更绝，跟他师傅谭木匠干脆动起手来，打了一架。他舅舅砍了三年木头，推了三年刨子，右手膀子比左边大了一圈，一砣子（拳头）把谭木匠打得满脸开花。谭木匠捂起鼻子大叫：“咦，你娃比我还凶，我跟师傅还只是吵了一架！”真的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个比一个凶！

老王问他舅舅，为啥子出师的时候都要跟师傅吵架打架，这是他们那一行的规矩啊？他舅舅一听就来气：“屁的规矩，过筋过脉的东西都谙起（藏起）不教，还是啥子师傅！”

后来，老王的舅舅喊他跟到学木匠，说有门手艺总比啥子都没得好，老妈也喊他跟舅舅学没得错，老王一听就摆手：“算了，万一你再把过筋过脉的东西谙起来，那不是我还比你更歪！”

这事笑得我们使劲摸肚子。老王外号王壳子，老憨说这是不是他冲壳子哦？但不管这是不是老王冲壳子，这过筋过脉的东西是个关键，做啥子事情，没得过筋过脉的东西，那就是一点皮毛，起不到啥子作用。

老王以前也遭过类似的烫事。当地有一家卤鸭子味道不错生意好，老王也想当老板，看准了这行当，就跑起去当学徒淘技术。他也是勤学苦练，不辞辛劳，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学了两三年时间，每天帮着砍鸭子卖鸭子。到底是熟人，我每次去买卤鸭子，他都要顺手抓几根卤鸭肠子鸭肝塞进袋子头说：“快走啰！快走啰！”

老王一天要砍两百多只鸭子，用他的话来说，脚肚子都站硬了，手膀子都甩肿了，时间一长，右手膀子明显比左手膀子要粗。老板也是啥子都教他，从认鸭儿到杀鸭子，到扯毛开膛剖肚，咋个腌制烟熏等，但是最后一道关口卤制就没有手把手教他，总是背倒他偷偷摸摸的。老王自以为得了真传，三年出师，信心十足地开了一家卤鸭店，还取名“王壳子卤店”。不过他卤出来的味道就是差那么一点点，不是咸就是淡，香味也不够。我去买卤菜的时候就给他提出来，学的个啥子，学个半罐水。老王醒悟，人家根本没把真本事教给他，也就是卤制的关键技术。这也难怪他做不好，结果王壳子卤店才开了一年多时间就关门大吉，老憨取笑他：“硬是冲壳子嗦！”

他就骂：“遭上当了噻，龟儿子过筋过脉的东西肯定谙起来了！”学技术当然就要学真本事，教人也不能留一手，过筋过脉的东西不教出来，这就不太落教了，做人不够意思。

来源：达州日报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