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 仗

□卢贵清

四川方言“阵仗”，又可说为“劲仗”，指架势、场面、情势、力量。《渠县民间语言》释义举例：“他生来就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阵仗，所以他非常怯火这样的场合。”“一看见排起长队争先恐后购买那个劲仗，就晓得超市商品在打5折。”

那年，刚刚恢复高考，从农村考上大中专的部分男同学爱抽叶子烟。开学那天，同学们背包提袋在校门口排队报到注册。有两个男同学搬运行李方式与此不同，他们是用竹篓挑的，一头是被盖，一头是箱子。大家好奇，走拢去看，才发现新大陆——被盖、箱子下面各有一大坨叶子烟，散发出浓浓的烟味。女同学连忙捂鼻走开，男同学议论纷纷，说“来学校读书，还带这个？”“叶子烟劲仗大，抽起来，满教室、全寝室都有烟味咯！”看见同学们这个阵仗，那两位男同学觉得在学校过集体生活抽叶子烟是个大问题，连忙走到侧边商量处理办法。下午，他们把叶子烟拿到县城烟市去卖了，大部分钱交了生活费，购买日常用品，留下的钱买劲仗小的纸烟抽，逐渐逐渐就把烟戒掉了。

那年，眼看要过春节了，贾撇儿从省城回到老家为他老汉78岁办生日宴。把阵仗搞得嘿大，请了三亲六戚，又请三朋四友，请了本村邻居，又请外村熟人，还从外地请来歌舞队、灯光师、礼花匠、摄影师、主持人。当天上午，他安排绕村祝寿游行，声势浩大、载歌载舞、敲锣打鼓、热闹非凡。不消说，必须请乡村宴席一条龙服务，办了30桌，准备大宴宾客。他爹叫他莫弄这么大的阵仗，歌舞锣鼓、游行表演是花空钱！酒席只准备5桌就行了，说不一定还有多余的，多了造成浪费。他不听，说我亲自请了这么多客，绕村表演还要引来好多客人，我为你老人家办寿宴，还愁客人来得不多吗？

事情就有这么神，遭他爹说中了，前来送礼祝寿的就是不多。等他带领游行队伍回到院坝，已到正午时分，马上就要摆席上菜了，来的客人稀稀拉拉不到5桌，加上外面请来的三朋四友、表演人员，一共只坐了10桌。贾撇儿气得脸红脖子粗，两只眼睛往外鼓，本来是造势收钱解决自己城里买房差钱的问题，结果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晚上，不是至亲的客人都走完了，他姐哥才慢条斯理与他摆谈说，古人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老汉劝你那话是有原因的，我下午转路耍，听一些人摆龙门阵。有人说，他贾撇儿平时没有在老家，好几年人都见不到，他在外面包工程，我们做点活路挣几个钱都搞不成。又有人说，我们有啥子红白喜事他晓都不晓得。现在给自己老汉办生，他就回来了。78岁办了，那不是八十又要办？老弟，你阵仗搞得大，其实效果“白不咋”，别人在侧边看笑话，得不偿失啊，这又何苦呢？贾撇儿越听越是气，不顾夜黑天冷路远，开起马自达就回省城去了，留下一大摊子事情，让他老爹老妈、姐姐哥哥收拾了好几天。

最近，王歘歘的老汉不知是哪一天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不出气了，村子里邻居好多天不见他出门走动，推门一看，大惊失色，连忙电话告诉王歘歘。王歘歘回家一看，邻居帮忙只扎了灵堂，请了音响，没有请锣鼓，王歘歘觉得阵仗太小，不能表达自己孝心。他马上打电话，叫舅舅请两拨锣鼓来，把阵仗搞大些，免得冷漠区区的。他舅舅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回话说，你老汉吃水困难，你在哪里？你老汉生病倒床，你在哪里？连自己老汉是什么时辰落气的，都不晓得，还大办丧事，搞体面，挣面子，你这才是“在生不敬孝，死了打干叫。”哦！算了算了，不说那多了，我来，我马上来帮你安排，阵仗不弄那么大，疫情期间，丧事简办，不请锣鼓，有音响就行了。

来源：达州日报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