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的竹

□蒋小林

走进五峰山竹海，细雨蒙蒙。苍劲的竹在雨中始终秉承着自己的本性，见气度，见风骨。沙沙的细雨落得自由自在，风在细雨中却刮得坦坦荡荡，一个劲地吹，把纠缠在竹海中的雾也吹得孤寂和茫然。雨声和风声朝一处处幽静处奔突，一片片硕大的楠竹笃定沧桑地活着，始终保持着自己饱满的精神状态，挺拔向上，不屈不挠把自己的色彩融进自己的身体里，用一绿万顷的形象把大地染得生机勃勃。竹执着地和大地肌肤相亲，在这里构成了另一番光景。仿佛，我读懂了大地和竹共生的语言，那是一幅天地间山水烟雨的水墨丹青。

雨中看竹，仿佛就是来窥探竹的灵魂，从外到内都穿透了事物的众多表象，它的坚韧、它的坦荡、它的气节、它的虚怀，甚至它的粗暴和烈性都是那么苍劲、那么丰满，在雨中表现得拙朴、自然。它身上发生过的诸多故事都沉寂在某一个时刻，有的已随雨水和风渐渐地褪去，消失在时光的长河里。我看它在岁月中的沉重，也看见它从笋到竹历经的粗糙原始和精致。想象不出，这乳白色云雾裹覆着它的时候，天际依旧是灰蒙一片，抬头仰望山顶，已有了一丝光亮，雾如钢炉里溶化铁水般缓慢地倾覆洇开，眼前又变得清晰了起来，那缥缈的雾在竹海中有着流岚般曼妙的神秘。仿佛从脚底往身体里浮涌，衣袂间全是自然的幽香。朋友说，寂静中，她听到了细雨落下的沙沙声，细雨和风将层层雾岚分开，驱散，又凝聚。雨声落进竹林如同浓缩的岁月一般古旧浑朴。雨去过的地方，全是层次分明的深绿和厚重。

竹林中的一棵棵落叶松，像一首首赞美诗伫立在竹的身旁，用忠贞的情怀拴住了它和竹的岁月，让人看了想起某种回忆，感觉竹和树像一个远古的传说，每一个细节它们都能熟稔自如，可我要想找出那一段段传说和内容，心头又茫然不堪。雨中的竹，形体放肆随性，更具脾气和个性，它光滑的外表内藏着深沉的肌理。竹在岁月中是落寞的，一生一世站在这里，世世代代站在这里，烈日酷暑站在这里，风霜雨雪站在这里。甚至，倒下依旧是笔直的躯体，从生到死始终是一种姿态。只要拱出了地皮，便不理会嘈杂的世界，不去呆想，态度谦和、虚心向上。也许，它要的结果便是比天高，所以，它拼命地向上蹿。对万事万物都是一种态度、一种思想，在岁月中慢慢等待自己命运的结果。竹的命运是什么？我一直追问着自己，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等我思想沉寂下来以后，仿佛看见自己的灵魂在这幽静处沉浸在细雨苍茫的时光里，我那漂泊的灵魂逼仄地逃离，那种趾高气扬的虚伪和势力在竹面前显得自愧不如。

脚贴着地面前行，细雨飘进竹林，不紧不慢，宁静从容，那是雨水敲打岁月的声音，又像是上帝苦心安排的一切。路边的许多小草、植被显得孤寂无助。雨水在草叶上滚动，草叶树叶无言地承受着。看见它们，想起了很多伤感的细节。那些植被和野草用与生俱来的力量与风雨抗衡，永不衰败，用草木的情怀来绽露绝处逢生的从容。野草憎恨风吗？厌恶雨吗？这个问题，我真想知道，可心头寻不出合理的答案。不同的野草、植被只能从不同的角度张望它、了解它、解读它。或许，是竹的情怀影响到了这些野草，它们才有一颗强大的内心。无论什么季节、什么时间、什么天气，它们都用自己的方式努力地活着；条件再恶劣，环境再差，只要拱出了头，野草的一生便胜利了，就要一活到底。草用自然万物的精神张扬着自己的生命，事实上，它们一钻出泥土便保证了自己生命的结果，保证了凝聚某个生命的刹那间。在未知世界中，命运坎坷的它们依旧阳光，依旧不亢不卑，以竹为伴，仰望着竹，不知是竹的品行影响了草，还是草木的情怀感染了竹。在这苍茫的背后，竹和草无形的动力就在眼前；或许，它们之间原本就是不可分割的整体，彼此依赖，彼此对望，彼此欣赏。

向前走，一团浓雾覆盖在竹林中，处处尽显繁复，好像雾对竹有几许期盼。随性的雾，似乎了解竹的品性，诗意通透。是竹强大的磁场让它不肯离去，流连于竹海某个情节中。这是我在电视中看到的某个画面，醒目得很，眼前的一切都凝固了，竟然出现一个又一个景观，呈现得悄无声息，像睡着了一般，还原出竹在雨中最真实的模样。满目雾气缠绕，绿意充盈，目之所及全是景色，空气在这里穿梭，雾在竹海中升腾，几度虚幻，几度缠绵，处处泛起绿色的光亮，沉浸在时光的斑驳里。

雨中游人散淡，于是竹优雅的气氛便制造了出来，竹韵清香扑鼻；瞬间，绿的生命便有了浓度。人们向往山水自然，自然万物或拙朴、或沉寂、或夸张，衍生出不同的生命品相，形状各异，气势不变，看似杂乱无章却又遵循着自然万物的某种规则，在我心中难以一一归纳；但每一根竹的生命，在雨中都是那么独特。那种超凡脱俗的生命，给我视觉上的冲击，让我的思维再一次超越了对竹的想象。站在万顷竹海，感到眼前的竹陌生旷远，心中有恍惚之感，这是自然万物共生的精致与细腻的表达，竹在自己的世界中，既高雅，又谦卑。

来源：达州日报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