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块二角五

□邓建国

哒哒面，上世纪80年代中期在达城也算是一道美食。面馆在达城荷叶街中段一栋低矮的平房里，一块黑色店招牌上镌刻的“哒哒面”手写字样格外醒目。

那时我刚退伍，还是一个单身汉，在一个机关单位做临时工，工资只有40多元，从乡坝头到城市里觉得新奇又陌生。由于从小到大没有吃过什么好饮食，总想着吃点没有吃过的打顿牙祭，但苦于囊中羞涩，只能忍着。

哒哒面馆是达城那时唯一的特色面馆，就在我办公室的对面，那浓郁鲜香的气味时不时侵袭着我，吊足了胃口。当年在城里做临工时只有一块二角钱一天，哪怕是角角钱分分钱都看得很重，揣了好久也舍不得花，我多少次想去吃而又走回单位食堂果腹。

有一天，食堂的炊事员病了，吃饭问题得自己解决。我终于没有抵挡住哒哒面那香味的诱惑，走进了面馆。

馆子里摆放着几张大桌子擦得黄亮亮的，窗子边的炉灶上，硕大的鼎罐内的水沸腾翻滚，穿着白围裙的师傅使劲地揉搓面团。我叫了一碗哒哒面，不一会儿，服务员满面笑容地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端到我面前。我怯怯地问：“这碗面好多钱？”一旁的扯面师傅随口答道：“三块二角五。”

啊！——我顿时脑壳都懵了，心想怎么那么贵？我身上只有一块二角钱，无奈之下我拔腿就跑，只听见店里的师傅和服务员都在喊：“喂！那个吃面的，你莫跑喂！面都煮起了，你在跑啥子……”我一个劲儿地向远方奔跑，拐过几条街，又穿过几条巷，直到南门河坝才停下脚步。

“本来想去开个‘洋荤’，身上却没那么多钱，真是羞了仙人板板，好丢人咯！”在那河边，我静坐了好一阵都没有回过神来，也不觉得饿了。我怎么也没有想通，当时一碗素面一角钱，一碗杂酱面才一角五，哒哒面怎么就这么贵？不吃哒哒面也罢，关健是我天天上班要从哒哒面馆门口经过，万一人家挂起了像，认出我咋个办？

从那以后，每当上下班经过哒哒面馆时，我都箭步如飞，生怕被面馆的人认出来。

我是从乡下来城里机关做临工的，一些同学、战友、家乡人还认为我混得好，时不时到单位来看我。每每见面，他们都提出去吃哒哒面，但他们哪知道我最怕去的地方就是那儿。同时，我心里也打着小算盘，一碗哒哒面三块二角五，够我三天的伙食费，不划算。

一次一个战友进城来看我，他听人说城里的哒哒面好吃，非要去吃哒哒面。我拗不过他，便答应去吃，心想大不了去挨一次宰。我悄悄地向同事借了十块钱，麻起胆子向面馆走去，刚一坐下店老板就认出了我：“你就是那次把面煮起没有吃就跑了的那个顾客吗？”我满脸通红，厚着脸皮递给面馆老板十块钱：“吃两碗哒哒面。”那老板收下钱在柜台里给我找补了一大把零钱，我正默默地数着找补的钱时，老板说：“是补的你九块五哦。”我纳闷儿，怎么补我那么多？不是三块二角五一碗吗？吃着吃着，我又悄悄问服务员：“面是好多钱一碗？”服务员说：“二角五一碗。”我又反问服务员：“不是三块二角五吗？”“对呀，三块面，二角五分钱……”

来源：达州日报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