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千荡来幸福年

腊月雪花飘呀飘

屋前秋千摇啊摇

红袄妹儿如绣球

抛在云间偷偷笑

小伙子呀加把劲

妹想与哥比翼飞

……

牛哥每看到老屋搭建起秋千，就无比兴奋地唱起来。身边温顺的嫂子说他是块活宝。他这么一唱，带动了我们老屋里的十几个娃儿们，我们围着这位活泼睿智的老哥哥，跟着他咿咿呀呀地唱起来，土里土气的山歌，给老屋增添了过年的氛围。此时此刻，老屋就像一个个跳动的音符，轻轻地为大巴山谱上一首缠绵的情曲。

老屋的娃儿特别多。过年的时候，除了去走亲或赶场外，再也没有别的去处，呆在屋子里可怜。木匠姜大爷，是一个善良人，他就想给这些娃儿们找一个耍头，让他们觉得过年是多么热闹，多么令人期盼和留恋。他在老屋门前的一棵核桃树上，架起一个简易的秋千（山里人又叫它摔秋），秋千上端利用核桃树粗壮结实的丫枝，在山坳里砍回硕壮的刺藤，把它断成两节，拿到火堆上炙烤，趁热将它煨成一个葫芦状的圈套子，然后将这个圈套最圆的那头，套在核桃树的枝丫上，固定在很小距离的区域内，避免圈套子跑动移位。炙烤后的刺藤耐磨，牢固而又结实，在它上面系两根竹篾夹杂谷草的绳子，绳子靠地的那头安装一块木板，两绳的间距仅仅是一个半人的肩宽，过宽手抓不住绳子，容易出现危险。荡秋千的人，面对面,各自用双手抓紧绳子，站在木板上，前去的人凭借惯性用力朝前蹬，当秋千荡到一定高度后就要回落，后退的人就变成了前行，周而复始，一场秋千下来，双方累得直喘粗气。这种秋千，可以坐一到两个人，上面的刺藤与树丫枝磨得吱吱地响。每天早上和中午，姜大爷总会爬上去认真地检查一遍，生怕秋千出现隐患惹出事端来。

老屋虽在偏僻的大巴山深处，但还算得上是一个热闹的地方。周围人口密集，徐家老屋在莲花寺木头山最有名气。方圆三十里，一提起徐家老屋，很多人知道的，老屋就是一个地标。上世纪90年代以前，大山里没有通电，家家户户用煤油灯或用桐油灯照明。电视电话手机网络根本没有，惟有一条古栈道通往山外。

牛哥带赵姑娘摔秋，在老屋成了佳话。赵姑娘手臂患有恶疮，伤口久治不愈合，听说是骨髓炎。24岁的大姑娘了，人们嫌她是个病秧子，手臂没法劳动，娶她不合算，让赵姑娘一家人愁云密布。赵姑娘看到老屋秋千就想去摔，她左手捂着右手的伤口，只好眼巴巴地望着同伴们去飘荡。牛哥站在她身边，听到她与同伴的交流，牛哥突对她生怜悯之情。他大胆地说：“你紧抓住我，我带你摔。”牛哥抱起赵姑娘，站在秋千踏板上，自己用力摔起来，赵姑娘害羞地搂着高大的牛哥，心跳如鼓，他俩互相感受到对方的丝丝气息。从此，赵姑娘心里就有了牛哥，是可以为她遮风挡雨的那个人。

牛哥把赵姑娘带到县城的大医院治病，不到一年，恶疮治愈了。她和他开心地笑了。有情人终成眷属，牛哥荡秋千获得了爱情。如今她俩结婚三十多年了，夫妻恩爱，儿孙满堂。在秋千的草坪旁盖起一座小洋楼，儿子当兵后在浙江安家……牛哥赵嫂的罗曼蒂克史，风靡老屋，成了故乡一段最美的传奇。

简单的秋千，远远不能满足老屋人及老屋周边的人需要。只要谁在离开秋千时说：“莫耍头”，设计者姜大爷一听到这，心里就感到特别紧张和难过。他辛勤地付出，最后却被人否定了，他心里非常难受。

此时的姜大爷心知肚明，如果不更新秋千的类型，肯定会被人嫌弃。于是姜大爷专门去外地取经，然后回到老屋，不断翻新秋千的类型。他心里就一个目的，让老屋的大人小孩过上一个安逸舒适的年。姜大爷搭建了磨儿秋，后来又搭建了车秋，玩这些大秋千特别刺激，老屋每逢过年，荡秋千的人络绎不绝，给老屋增添了无限欢乐。

老屋每年过年前两天，秋千就搭建好了。姜大爷总是先安排老屋未来的媳妇和女婿，提前把名单统计出来，让他们在秋千上摔个够。还有附近村里考出的大、中专生，有男也有女，只要他们看得起老屋，慕名而来荡秋千。姜大爷得知后，先安排他们几个上秋，把优待奖励给有出息的人，这比任何物质奖励珍贵，激励老屋的后代子孙向他们学习。

那些年轻的姑娘和小伙们，爬在秋千上就不想下来，玩累了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我们小娃儿，抢着去打摔秋，那个年代裤子没有裤绊，裤子上无法拴裤腰带，只拴一根破朽的布绳子。因腰部用力，把拴裤子的绳子挣断了，屁股一下子露出来，急得哇哇大叫，那场面滑稽得很。

从除夕下午到正月初七八里，秋千一直转个不停，老屋门前的草坪上，几种秋千同时吱吱地欢歌，那是老屋最动听的歌谣，也是大山里过年最美丽的缩影。

姜大爷已经离开老屋十多年了，秋千也随之而去，我落寞地望着老屋门前的草坪，心里甚为伤感。随着时间的推移，秋千渐渐地淡出故乡人的视野。那份文化元素，永远定格在我的心里，过年荡秋千，在我心中变成一份甜甜的回忆。（徐宇）

来源：达州日报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