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的故乡

文/王琳萱

堂妹发来信息说，老家的邻居走了，隔房的婶子也得了胃癌，感叹老家没剩几个人了。以前我听到这些消息时会很震惊，现在却很平淡，只是随意回了几句话。或许，随着岁月的洗礼，我也能慢慢接受变化无常了吧！

经常会梦到老家，梦到外婆家，梦到关于和亲戚在一起的各种情景。值得庆幸的是，外婆外爷、爷爷婆婆依然撑着枯槁的身板活着，每隔些时日，我便驱车进小山村去探望他们。

外婆家住在山脚，房子背后是一座小山，再后面却兀立着一座“马鞍山”，拔地而起，就像一道天然的绿色屏障。外婆家住在山头，穿过门前大片菜地和一个小树林，走到堰塘的堤坝上，视线豁然开阔，一条窄窄的土路绕着梯田，弯弯曲曲延伸到不见底的山谷……没想到对面居然还有一座大山。

去年夏天，我和舅舅、姨父们把两个老人的房间整理了一下，两天时间收拾出一间卧房一间厨房，扔掉的杂物把村里的垃圾车塞得满满当当。当然，能扔掉外婆外爷的“家当”也是做了许久的工作。快九十岁的外婆颤颤巍巍地收捡着破塑料袋，把一条条装化肥的蛇皮口袋摊开、对折，再用毛线绳扎起来，嘴里说着：“还能用，还能用，扔了二天用的时候就莫得了……”奈何她收的速度，赶不上我们扔的速度。

我在已经包浆的老柜子里，找出母亲和姐妹们年轻时的照片，姑娘们风华绝代，青春靓丽，绝对不输现在的审美。我把照片拿给靠在椅子上眯着眼睛监工的外爷看，他笑眯眯地说：“这是老二，这是老三啊……”说着还从桌子上的袋子里捻出个什么塞到嘴里。我一看，居然是一袋“椒盐胡豆”，我在心里给95岁的外爷竖起大拇指。

爷爷婆婆家就离得远些了，在县与县的交界处，除了山就是沟。从城里出发，上高速，下高速，走快速通道，进入乡道，驶过漫水桥，爬坡蜿蜒进入大山，经过多个岔路进入村道……从车里望去，前面是山，后面是山，左面是山，右面也是山，山坳里或者山头云雾缭绕，一丝丝、一缕缕、一层层，半遮半掩，时散时聚，让人分不清是云还是雾。以至于前些年我总是走错路，不注意就走进了“庙垭村”“黄垭村”，绕了几次终于找到“米粉垭村”的路牌，近两年可以导航到村了。

爷爷婆婆守着一座青瓦土墙三合院，大大小小十八九间房，一百多平方米的石砖院坝，诉说着这里曾经人丁兴旺，烟火袅袅。而今，仅剩两位耄耋老人在这里守望着。爷爷说：“一队有几户修了新房子，三队也只剩几个老的，二队也没有几个人在屋里了，年轻人都走了。现在去田里、柴坡、堰塘的路都莫得了，哎！”说完他咂了一下嘴，额头上的皱纹更深了。记得小时候，大人们谈论哪家进城买房了，哪家娃考上大学要去大城市读书了，哪家打工挣了钱的时候可不是这种语气。

我和伯父多次喊他们去城里，可婆婆总是说：“不去，哪里都不去，就这样了，过一天是一天。”爷爷也推辞说住不惯。他们确实住不惯，即使进城看病时也不愿意在儿孙家里多住几天，一直挂念着他们的院子以及家里的狗和鸡。幸好爷爷上过私塾，还曾是村里的干部，很快就学会使用智能手机，每天都会看新闻、刷短视频，无聊的时候就给几个孙儿打电话。

树高千尺，叶落归根。但是我知道，我们这辈再也回不去了。

来源：达州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