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娘家

文甘元俊

一九九一年正月，我和妻子结婚后，因为家庭人口多，“脚下”还有一个妹妹和弟弟没有成家，不到一个月，父母就要求我们分家，让我们另起锅灶，自己生活。

那时，尽管妻子娘家条件并不是很好，但是我们分家“烧锅”那天，岳父岳母还是按照农村风俗，请了八个大男劳动力，给我们挑来了三百斤稻谷，一百斤大米，两担干柴以及锅碗瓢盆、油盐酱醋等日常生活用品，可以说是样样俱全。岳父岳母的鼎力相助，不仅给妻子脸上挣足了面子，关键是给我们解决了燃眉之急。后来，当得知多数东西是岳父岳母靠东拼西凑、东挪西借凑起来的时候，更是令我们无比感动。

俗话说，一非一农，辈子不穷。我呢，婚后每天还是按时去单位上、下班，从此，男耕女织变成了女耕女织，家里的农活基本上全部落在妻子一个人身上了。

妻子是个勤快人，她不仅耕种了三亩多田地，劳作之余还养猪、养鸡等。而我只有在节假日才有时间帮助妻子做一些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那时，“新锅户”最犯愁的不是无米，而是燃料短缺问题，我们家也是如此。一段时间以来，燃料短缺简直让我们伤透了脑筋，更是苦了妻子。

妻子娘家挑来的两担干柴和父母分的一些柴草没多久就烧完了。父母家的柴草也快“断炊”了。妻子只好时常挤出时间去竹林里捡些竹叶子和笋壳，或拾些柴禾，或去稻田里割些谷桩。刚割回来的柴草毕竟不是很干，妻子烧火煮饭时，灶膛里的火苗时而亮、时而熄，经常弄得整个屋子烟雾弥漫，呛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咳嗽不止，很简单的一顿饭比正常时间要延迟半个小时才能煮好，妻子也是哭笑不得。后来，妻子就索性煮一顿饭吃一两天，免得顿顿都被炊烟呛得“泪眼朦胧”。有时候，要是“断炊”了，或柴草实在烧不燃的时候，妻子只好将就吃冷饭，晚上也只有用冷水洗脸洗脚了，我心里也不是滋味。

我那时的工资每个月只有五十元左右，日子过得十分紧巴。但几天后，我还是想办法给妻子买了一个煤油炉子，还买了二十斤煤油。用煤油炉子煮饭，免得妻子每天遭受烟熏之苦。虽然只是“星星之火”，但事实证明，用煤油炉子煮几个人的饭菜是没有问题的，只是炒出来的菜没有用柴火炒出来的菜那么香而已。

用煤油炉子煮饭的事很快就被妻子娘家人知道了，岳父岳母说我们这个样子根本就不像是“为人”的。我们也无从回答，只是嘿嘿干笑几声。尤其是岳父岳母见我比婚前消瘦了许多，十分心疼，于是就发话了，要我每周星期天一定要陪他们的宝贝女儿回娘家好好改善改善一下生活。岳父岳母的一番好意，我自然是心领神会，不好“拒绝”。那个星期天，我为岳父岳母备了一份不成敬意的薄礼，就陪妻子回娘家去了。

当天，岳父一大早背了一背包谷去石永卖了，然后买了两只大长猪蹄子。岳母匆忙吃完早饭，用清水把猪蹄洗净，直接把整猪蹄放进一个大罐子里，然后用温火足足炖了一个上午。午饭时，岳母让我一个人吃一个整猪蹄，岳父吃半个猪蹄，岳母和妻子两个人吃半个猪蹄。他们说我身体太差，需要好好补补。我还真的一点也没有客气，狼吞虎咽一口气把它吃完了。嗯，味道还真不错……现在回想起来，那应该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猪蹄了。

自从尝到了回娘家的“甜头”之后，妻子也学“聪明”了，有事无事常叫我陪她回娘家，我也是唯命是从，一次也没有落下。正如俗话说的“老锅户”再孬，“鸡屎”都有几层（说明基础好一点的意思）。所以，每次去岳父岳母家，岳母一定会用最好吃的来招待我，即使没有鱼、肉之类的，但至少鸡蛋从未缺过，油荤也要比家里充足得多。从那之后，我们便成了他们家里的“常客”，几乎周周都要回去一次。

后来，妻子怀孕了。大春收割完后，妻子索性就“赖”在娘家以养胎为由，不回来了。我呢，下班后以借“照顾”妻子为名，长期去岳父岳母家里“蹭饭”。一年后，女儿出生了，每次回娘家时，背上又多了一个“胖娃娃”，但没有“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

再后来，日子一年比一年好了。曾经用过的煤油炉子和蜂窝煤灶，也先后退出了历史舞台。如今的电也好，沼气也好，天然气也好，只管尽情“燃烧”，妻子再也不用去竹林捡笋壳，去稻田里割谷桩，去坡上拾柴禾了，厨房里再也不会烟雾缭绕了，妻子再也不会“泪眼朦胧”了。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我当年背上的那个“胖娃娃”，如今也长大成家了，女儿又变成了当年的我们，成了常回娘家的人。虽然他们的生活条件比我们那个时候好很多，但也时常让我们放心不下。其实，我们那时常回娘家并不纯粹是为了“蹭饭”，更重要的是恋家的情结萦绕在心中。

来源：达州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