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法国的马老师

文钟岚

今年春节云南被挤爆了，尤其是大理。苍山洱海的风花雪月，永远是游客们心头的白月光。

我在大理也有一道白月光——他叫马老师，一个来自法国的小伙子。

一提起大理，我就很想念他。

不贵，一点不贵

记得那年初相识……

在大理这样游人如织的地方，找到一处清幽着实不容易。而下关团山公园顶上的园林，既能俯瞰洱海，又有着江南的秀美风姿，尤其是一片细雨中的荷塘，简直令人惊喜。我在荷塘边流连的时候，远远看见对面的楼台上，有一个男人的影子。等我慢慢地转过去，他热情地迎了上来：嗨！下雨了，进来坐坐吧！我这里有咖啡！不贵，一点不贵！

啊，是张年轻的老外面孔。我赶紧在脑海里搜索组织英语。好久没用，贫乏得很，正着急，突然意识过来，这老外，呃，普通话好像比我标准！

我感叹：你的中文真好！

他答：马马虎虎啦！

就这样，认识了马老师。

马老师是法国人，老家在普罗旺斯。小伙子第一次到中国，是来西藏旅游。然后就爱上了中国，在兰州一所大学找了个外教工作，同时四处逛逛，他还从兰州骑摩托车到过成都。然后，昆明留住了他，他又找了一所大学当外教，用英文教法语。他的中文完全是在这个过程中自学的，所以“说得好写不好”，但这说的水平，着实让我叹服。因为学生们都叫他“马老师”，所以他就拿这当作自己正式的中文名。

马老师在昆明收获了自己的爱情，和一个来自大理的女孩结了婚。然后，老婆带着他回到大理，在团山公园顶上盘下了这个楼台，开始创业。马老师认真地告诉我：“老婆是老板，我是打工的。”

马老师毽球咖啡

小伙子给自己的店取了个奇怪的名字：马老师毽球咖啡。然后他详解这种魔幻组合的由来——因为在中国各地游历时特别对中国人踢的毽子感兴趣，也喜欢踢毽子（后来我见识了，马老师踢毽子简直是武侠高手的踢法），因此要有个“毽”；因为自己也热爱乒乓球，所以要有“球”；玩球当然不能当饭吃，还是要靠卖咖啡生活，所以就叫毽球咖啡。

马老师的设想是，人们来他这里踢毽子，踢累了就喝咖啡，多好。可是后来他发现很多中国人不喝咖啡，所以因地制宜推出了玫瑰茶、菊花茶等各种茶品。

马老师真的很灵活啊。可是他吸引顾客的是因为自己的外国面孔，阻碍他生意的也是。“他们一看我的脸，就会议论说，肯定很贵啦！其实我这里真的不贵。”所以，马老师在拉客时一定会强调一句：喝杯咖啡吧，不贵！一点不贵！

马老师很真诚地拿出自己的价格单，请我评价，到底贵不贵。我看了一下，一壶玫瑰或菊花茶28元，可以在这样美丽的园子里消磨半天，的确不算贵。于是我豪气地点了一壶玫瑰茶。马老师开心极了，赶紧给我泡好，选了廊檐下一个最好的观景位置摆上，然后问我：还要点什么小吃不？

还有小吃？

那当然，马老师得意地说，他还会煮汤圆、炸饵块。

我好奇地点了一份炸饵块。马老师麻利地给我切好炸出来，还配好两种蘸料。

我发誓，这是我喝过的最好的玫瑰茶，炸饵块的火候也控制得刚刚好，软硬适中，清淡可口。

面对一池清荷，就着玫瑰茶和饵块，我和马老师愉快地侃大山。

小伙子活泼有趣极了。荷塘对面有对新人在拍婚纱照，天空中时有阵雨。马老师指着树下负责摄影的一群人：他们太狡猾了，自己站树下，让新郎新娘站石头上淋雨。然后隔着荷塘高喊：下雨啦，过来躲躲雨吧，我这里不贵！

偶尔有游客到楼台这边探头探脑，马老师赶紧热情招呼：坐坐吧，喝杯咖啡，不贵！

可是，人们总是看看他的脸，羞涩地笑笑，走了。

马老师也不怄气，摊摊手，对我说：“看嘛，他们就是嫌贵。”一脸顽皮。

我就自愿当了个“茶托”，见有游客过，赶紧招呼：来喝茶吧，不贵！看我喝的玫瑰茶，好香！

没想到，还真的帮他拉了几单生意，顺带结识了几个新朋友。都是游客，愿意坐在这个幽静的园子里喝茶听雨的，自然气场比较一致。

马老师麻利地干活，泡茶、炸饵块、飞奔去两百米外的后厨洗碗，一个人忙飞起。

在乎浪费

回到楼台的间隙，马老师就见缝插针地跟我聊了几句。

他说今天有点飘雨，不能让老婆上山来，怕她感冒了。他们有个女儿已经3岁了，平时会上山来玩，他很爱女儿，但他不会和女儿去山上的动物园。“我不能接受把动物关在笼子里。所以，我不会让我女儿看到它们。”

饵块蘸料快吃完的时候，马老师问我要不要再加，我说不用，多了会浪费。马老师很受感动，他说：“我很少听顾客说浪费两个字，他们总是说要更多、更多。我发现很多人都不在乎浪费。以前我才来中国时，爱去朋友家做客，现在我很少去了，因为每次我一去，他们就会做很多很多吃的，完全吃不了。我打包回来，可还是吃不了这么多，全浪费了。”他的眼里，有深沉的忧郁……

那时候，马老师的毽球咖啡厅搞得有声有色，他兴高采烈地带着他的顾客们，将毽子踢出了武侠高手的范儿，还一起打乒乓球、练瑜伽……回家以后，我怀念着他那里玫瑰的醇香，还推荐给朋友网购了一次。

我多么希望退休以后常居大理，继续喝马老师的玫瑰茶，跟他一起做运动。可是前年，房东收回了荷塘边那个美丽的铺面，马老师的毽球咖啡被迫关门。那以后他沉寂了一段时间，直到最近，我发现他又跟着一伙朋友，天天在洱海边快乐地玩轮滑，依然天真浪漫活力四射。他也依然“忧国忧民”，有时在洱海生态廊道上捡到被丢弃的口罩，一定会拍照示警，告诫大家要爱护环境保护地球。马老师，你真的是中国最佳女婿！

来源：达州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