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弟返乡记

文周佩君

老弟小时候怕太阳晒，怕田里的蚂蟥咬，不想过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身汗水一脚泥巴的农村生活。“双抢”的时候，他宁愿在家烧火煮饭，也不愿到田里搞“双抢”。

当年乡下的交通也极为不便，父亲为了造房子受了很多累，一砖一瓦都是他用土车子一车又一车运进去的，好似蚂蚁搬家一样。因为住在山旮旯里，给老弟介绍的对象来了一次后就再没有来过。

十年前规划修建一条新的大道，这条路刚好从老屋旁经过，我家杂屋在红线征拆范围以内，可老弟却在为房屋主体不能一起拆感到郁闷，这里的一块砖、一片瓦他都不想留。他只想离开这个破地方。

这一年，父母相继离世。处理完后事，老弟把责任田托给村里的一户老农种，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村子，把一栋孤零零的老屋留在那里。

他用杂屋的拆迁款在县城买了一套两居室的商品房，终于结婚生子，过上了向往已久的城里生活。

只有在每年清明节挂山、中元节烧纸时，我们才会回老屋，头几年在修路，去老屋的小路也找不到了，老房子静默在那里，因为没人住，一年比一年破败。

几年后，那条大道终于建成通车了，宽阔的双向六车道，乌油油的柏油路，明亮的路灯点亮了沿线的村庄。乡下还通公交车了，老屋旁边就有一个公交站，可以直达县城、省城。小车可以直接开到老屋的前坪，老家一下子变成了交通方便的好地方，几姊妹劝老弟，何不把老房子修缮一下，变成无数城里人羡慕的网红小院呢？

利用平时的休假时间，老弟修墙盖瓦，把老房子修缮一新，他平时是个很有生活情趣的人，喜欢种花花草草。他在房前屋后栽上了水竹、吊兰、绿萝等绿植，这满眼的绿呀，驱走了夏日的暑热；海棠、月季、玫瑰、绣球花为小院点缀了明艳的色彩，凌霄花爬上了院墙，吹起红色的小喇叭。他还就地取材，把多肉植物栽种在各式造型漂亮的用酒瓶切割成的小花盆里，或是直接把多肉栽种在院墙的岩缝隙里。炎炎夏日，搬一把椅子坐下，赏门前那一池红的、白的荷花，让夹带着荷花清香的凉风拂过发丝，听着蛙鸣，心旷神怡，暑气全消！

美丽的小院引来了村民和路人的驻足，村民组长称赞老弟为美丽屋场建设做出了这么好的示范。村里的老人却说，种了花好是好看，可是又不能吃，何不栽点菜呢！

老弟觉得说得有道理，又动手开辟了一片菜地。夏日的菜园，白蝴蝶、红蜻蜓在红紫苏、青辣椒、长豆角、黄玉米之间翩翩飞舞；南瓜、冬瓜、西瓜则匍匐在地里，一片生机勃勃；菜地的间隙里还栽了红枣树、桃子树、樱桃树、椿树等果木，俗话说“摇窝里栽橘，拄杖栽桃”，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收获。

那年，新冠疫情突如其来，老弟一家是在老屋度过的，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蔬菜是自给自足的。在此期间他挖出了一个鱼塘，还从观音山上引来泉水，让清冽的山泉汩汩流进他的鱼塘。

孩子们也喜欢这样的田园生活，每个周末都要催着回乡下。孩子们春可去田里捉蝌蚪，夏可到山上采新鲜木耳，秋可摘野生板栗，冬可尽情玩雪。周围的生态环境好了，时常还会有黄鼬、松鼠、野兔等野生小动物出没。一次，孩子们发现灌木丛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用棍子一拨弄，竟然是一只可爱的小刺猬，这可是只在绘本和电视里才能见到的小动物呀，孩子们开心地和小刺猬玩了好久，又依依不舍地把它放回了大自然。乡村的生活，就是这样充满着新鲜感！

每逢过年过节，老弟准备一大桌饭菜，十几人围坐在一起，其乐融融，团团圆圆，连挂在堂屋墙上的父亲母亲都在冲着子孙们微笑呢！我们又找到了久违了的回娘家的感觉。

老弟还经常邀请三五好友来这里小聚，喝点小酒，吃点土菜，朋友很是羡慕乡下有这么一块风水宝地。夕阳西下，客人摘一些地里的小菜，打上一两桶天然井水，满载而归。目送着朋友的背影，此时的老弟也特别满足。

老弟越干越有劲了，我们都调侃他成了“花农”“菜农”“果农”，那个曾经稚嫩的少年变成了成熟的中年人，皮肤晒黑了，体重降了，肚腩不见了，身体更健硕，越来越有咱老父亲当年勤劳朴实的风范了。

今天的新农村，农业实现机械化，种田已不像多年前那样辛苦，国家还有补贴，老弟想着要把交给别人种的责任田收回来自己种。从前最怕种田的老弟，这回真的是想要当回农民了。

来源：达州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