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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的事儿

发布时间:2022-11-16 1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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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郝富成

几年前,一个青年礼貌地叫我阿姨,猝然有些心惊……渐渐地,被很多人叫,就释然了,也习惯了。其实自己知道青草再黄几次,花儿再开几回,我的称呼会更加慈祥可亲,就像深秋树上熟透的果子。

年轻时特别喜欢吃的野山楂、酸葡萄,如今已有怯意,牙齿用酸痛表示拒绝。我穿过很多漂亮的旗袍,如今却都把它们叠放在衣柜的一角,就像堆叠一份往事,不忍丢弃。这一年腰身逐渐丰满,体重明显增加,发间已偶见白丝,我知道这是被一个很轻的名字改变——它叫岁月。我为它蹉跎,也因它拼搏,可无论此生盈亏,我都要向它俯首称臣,想到这不免泪眼盈盈。

大街上的高楼越来越多,可我的心却拥挤不堪。我小小的心容不下生活的高度,甚至不敢抬头仰望,怕强烈的阳光刺痛我的眼。树依然如儿时那么翠,花儿还像年轻时那么红。道路越来越宽阔,汽车的喇叭声越来越焦急,它们掩盖了清悦的马蹄声,家犬的狂吠声,还有亲人喊我乳名的呼唤声。街上涌动的人群离得那么近,可哪一双手都不会伸向我。超市里的盐依然白,酒依然烈。音响里唱着:“听闻远方有你,动身跋涉千里,追逐沿途的风景,还带着你的呼吸,真的难以忘记,关于你的消息……”动情的都只能在歌声里。

或许,我真的老了,老在一个称呼,老在一件衣服,也老在了一首首歌里。“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至今我依然在心里千万次唱响这首歌谣,尽管我已被曾经的夏天远远地甩在身后。在歌声里,我看见一株草的枯萎,一条河的枯竭,一颗星的陨落,更看见了一个人的老去。

站在镜子前,我仔细端详自己,忘记了眼角的皱纹是哪年深的,脸庞的斑点是哪年长的,从哪一年冬天学会了失眠,从哪一个月夜喜欢上回忆。从哪一年秋天眼睛开始朦胧,甚至看不清亲友。突然间,我觉得自己像一株草,看见了泛着白光的镰刀;像一头牛,瞧见了扬起的鞭影。岁月多么好,它用独具匠心的刀痕,雕刻了独一无二的我。

年近五十了,想到此,不止一次地心惊肉跳。我真的老了,老到儿子跟我说照顾好自己,别为他操心,老到父母不再忍心打扰我。

夕阳敲打在玻璃窗上,慢慢照亮我的衣衫,照亮我手里的残书,暗暗喜欢的字句就慢慢发亮了,这是我命里的字句,它藏着我深深的情愫。在它面前,所有的急躁得以平息,所有的伤感在此中修复。

在一场接一场的推杯换盏中,我长了一岁又一岁,父母老了一年又一年。我依然踩着朝阳,或者踏着星光,往返在看望父母的路上,看着父亲将一杯杯红茶喝下去,听着母亲让一件件往事浮上来。我只需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们,也让他们深深地瞧着我。

不由想到,或许老去也是一件幸福的事儿。


来源:达州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