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胡子的树

我站在一棵树下发呆，为啥这棵树长着胡子？树长胡子，肯定不是树的本意，一定是胡子的一厢情愿。看着它浑身长长垂吊的胡须，我很纳闷，为啥这种树与众不同，从上到下胡须悬挂，像仙风道骨的智者，站在时光深处，不言不语，沉默着，在岁月中沉思，洞察光阴的轮回。我望着满树的胡须出神，用度娘来求解，一查才知晓它是榕树。

读巴金的散文《鸟的天堂》，他笔下描绘出天马河一棵水榕树，演绎成婆娑的一片绿荫，成了无数的鸟世代生长的乐园，榕树与鸟儿朝夕相伴，这生存的自然法则，又成了人们观鸟赏榕树的绝美风景。巴金对鸟儿与榕树的渲染亳不吝啬，那些走心的文字让榕树在我心中别有一番韵味。

我没见过榕树的本来面目，就是在眼前也会陌生，要不是用度娘，相逢何曾不相识。望着它满身胡须的神情，春夏秋冬，风霜雨雪的时光汇聚成它四季长绿的沧桑之身。榕树，属桑树科，品种繁多，有印度榕、泰国榕、黄心榕、垂叶榕、小叶榕。伫立在我眼前的就是小叶榕，浑身垂吊的胡须俗称气根，奇特的气根千丝万缕，一生一世连体成长，近看是胡须，远看似长髯。风头正劲，在风中自由自在的样子似乎带着笑意，让人心温暖。瞬间让我觉得我与它建立了某种信任，这种信任让思绪活跃，然后转换成生命的定力。

诸多的气根从干枝上萌发，暴露在阳光下越长越有劲，那旺盛的生命力，依赖母体的营养并吸进空气中的水养分，让自己自成一脉，不断地伸长向下，直到气根端长长的小白点钻到土中，下垂入土的气根入土生根，复成一干，先生根，后萌发芽成苗、成树、成荫。气根可以繁衍出翌代的树，气根成了榕树的母体，第二代树的气根繁衍出第三代树的树体，周而复始形成一个树的大家族，多代同宗、世代同堂。

望着这枝繁叶茂美丽的华盖，满树垂吊的气根挂在枝干上，仔细看那长长的细根，在风中，洒脱地飘舞，其实这就是自我精神的放逐，无声无息，像一个宁静的梦，有哲学意味，会把人的思绪带到远方，心中的许多情思就会奔腾起来。如豆芽一般小小的气根，一旦接触地面，就会深扎土壤中，盘根错节如龙爪一般，长成如藤条般粗粝的根，迎接大自然的挑战，根生苗、苗成树、树成林，独木难成林的自然奥义，让榕树代言。

看着如幕帘的气根，我思索起来，一棵榕树，不能选择自己的生存环境，无论长在悬崖绝壁，还是生长在沃土，只要一出生，它就对这里不离不弃，迷上了这里。用执着的生命定力专注于地下，它的目标，就是要找到自己的生存之所，哪怕是用一生一世也要找到适合自己的领地，完成自己生命的壮举。在这泥土深处，有星空吗？或许，大地深处比地面上更有广阔的江海湖泊，榕树的气根仿佛长着无数双眼睛，也有无数个触角。这些触角，这无数双眼睛，化作了血脉，流淌在枝干上、叶脉里。因为榕树的情怀，住着一片森林，一片江山。它看到了远方的海上升明月，也看到了大漠的长河落日，内心深处容下了城市的匆匆过客。一年四季春夏秋冬，风雨相伴，与日月星辰做朋友，它的心胸能容纳方寸之地，更怀有天大地大的执着信念。

有阳光从叶的缝隙中漏了下来，阳光正旺，榕树上密实的气根丰富多彩起来，那光亮的缕缕生机有着神圣的状态，这些盘根错节的气根，抱着团拧成一股绳，不离不弃地缠在一起，信念坚定。恍若随时准备着，用饱满的精神状态寻找属于自己的那寸泥土，用它的情怀带着一往情深的野性，勾勒出四季如春的壮阔。榕树就是这个样子，用强大的内心与广阔的大地相依相连，永远做一棵不孤独的树。

我站在树下向上仰望，叶隙间阳光刺眼，秋阳在树叶上跳闪着，整棵榕树，光线无限。有老人坐在树下神情淡然，像在思量岁月的无常，岁月之风吹过榕树，吹过人世。吹过榕树还有离离繁盛，吹过人世呢？人能活过树木？

我喜欢榕树的格局，景慕榕树的生存智慧，更欣赏它强大的本心。它那强大生命力的背后，始终保持着平静的外表，我仿佛看见，诸多气根的外表，有着千年万载的强大性和完整性。

来源：达州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