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濛山古战场遗址

三国猛将张飞，上至老者下至儿童大多都知，与关羽一道成为中国人心中的忠义代表。这样一个民间耳熟能详的历史名人，于渠县、于宕渠故地立马勒铭，留下“汉将军飞，率精卒万人，大破贼首张郃于八濛，立马勒石”的传奇。这传奇的发生地八濛便是位于渠县天星镇八濛村的八濛山。

张飞一生，成名于当阳长坂坡，建安十三年（208年）率二十骑阻挡曹操大军；建安十九年（214年），于江州（重庆市渝中区）义释严颜，威振巴蜀；建安二十年（215年），宕渠之战大败张郃，“巴土获安”，成就了他军事生涯的辉煌。

宕渠之战的发生地八濛山，南宋祝穆《方舆胜览》记其“在（流江）县东北七里，起伏八处，有水环之，不匝者一里，常有烟雾濛其上，故名”，介绍了八濛山位置、地形及得名由来。八濛山确如史书所记被渠江两面所夹，向南延伸为面积约三平方公里的葫芦形平坝沿渡坝，渠江东、南、西三面绕坝，坝北即是位于葫芦形平坝颈部的八濛山，最窄处仅宽200余米，确也与“不匝者一里”相符。《三国志》是这样描述战争场面的：“飞率精卒万余人，从他道邀郃军交战，山道迮狭，前后不得相救，飞遂破郃”，“山道迮狭”与八濛山地理环境也相符。建安二十年（215年）的十一月，张飞与张郃于宕渠“相拒五十余日”，年底“飞袭击郃，大破之”。战争的过程，史书寥寥几笔，后人对此战却有了“张飞军中豪饮诱敌、诸葛遣军阵前送酒，大胜后张飞立马勒铭”的描写，以实景式的描述将猛张飞的莽撞形象彻底扭转。中国历史上勇冠三军的“万人敌”便也因宕渠之战有了智勇兼备，有了豪迈与雅致。

建安二十年（215年），宕渠沿渠江往北经巴中、南江至汉中的米仓道上发生了巴賨夷帅朴胡、杜濩、任约北上降曹、张鲁降曹、张郃“狥三巴”的战事。于是这一年年底发生的八濛山宕渠之战，便为旺苍、西充、永川、綦江一线以东的盆地地区，即所谓三巴之地这一年的频繁战事做了总结，终结了曹操经米仓道南下经略三巴之地的战略企图。

汉末战乱不息，张鲁作为五斗米道第三代传人，于汉中建立政教合一的政权，三十余年间，“以鬼道教百姓，賨人敬信”，成为巴夷民、賨人的精神领袖，却在建安二十年（215年）被曹操赶出汉中，南入巴中依附宕渠賨邑侯杜濩、巴七姓夷王朴胡。张鲁出汉中本是为降曹做准备，他将财物完整留给曹操，以期获得曹操好感后再降曹，为自己争得最大利益。张鲁有降曹之意，影响了巴賨夷帅，于是建安二十年（215年）九月，“巴七姓夷王朴胡、賨邑侯杜濩举巴夷、賨民来附”，巴賨夷人北上汉中降曹。十一月，曹操以“鲁本有善意”劝降“慰喻”，“鲁自巴中将其余众降”，张鲁降曹。曹操占领汉中，控制巴郡，直接威胁刘备的生存。建安二十年（215年），米仓道上最大规模的宕渠之战便在这个冬天爆发，最终“飞遂破郃”，“郃弃马缘山，独与麾下十余人从间道退，引军还南郑，巴土获安”。宕渠之战后，曹军势力退回汉中，三巴地区复归刘备所有，曹操对蜀汉的巨大威胁得到暂时解除。

宕渠之战缘自魏蜀地缘之争，对资源的掠夺、人口的占有应是此战的另一根本原因。公元156年东汉人口5000万余，历黄巾起义、三国混战，加之瘟疫流布，葛剑雄《中国人口发展史》称三国初期全国人口数量为2200多万，在70余年内人口减少一半多。“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余一，念之断人肠”，哀鸿遍野，人间炼狱。曹操在统一北方初期，所占人口只有400多万，此时的蜀汉人口600余万，孙吴人口1000余万。显然，曹操所持人口数量与其政治野望是极不对称的，于是对人口数量的渴望亦成为其南征北伐的原因之一。“魏公操使张郃督诸军狥三巴，欲徙其民于汉中，进军宕渠”，便就有了张飞阻止张郃“狥三巴”的宕渠之战。

《华阳国志》《晋书》等史书都有巴郡宕渠賨人迁往汉中的记载。张鲁以“五斗米道”教化民众，在巴地与汉中一带形成一个“民夷便乐之”的社会环境，关西民众、巴汉夷民、巴西宕渠賨人纷纷迁往依附之，史称“民夷信向”，这是东汉末年经米仓道北迁的第一批巴人，可谓自发的北迁。曹操占据汉中后，在取得张鲁与巴地巴賨夷帅的支持，命“郃别督诸军，降巴东、巴西二郡，徙其民于汉中”，对民众实施了有计划的强制性北迁。据史书记，曹操在讨张鲁过程中，进入巴东、巴西郡（川东），劝诱当地人民8万余口迁至邺城、洛阳。宕渠之战，张郃与张飞周旋，坐镇汉中的夏侯渊和徐晃得以强行迁民数万户以实长安与三辅之地，故也有人说此战张飞得了虚名，张郃得了实惠。

战争是复杂的，它是由各方面的原因促成，“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战争也只是野史与小说。若任由张郃自汉中经略三巴之地，经济资源、人口尽归曹操，刘备是否能守住益州之地就要打个问号了。《三国志·廖力传》说“既亡汉中，使夏侯渊、张郃深入于巴，几丧一州”，“一州”就是益州。其意是说若无宕渠之战的胜利，曹操据有了三巴之地（川东），刘备才取得的益州怕是守不住的。刘备丢了根基，自然也就无以后的蜀汉，更无三国。是故宕渠之战的胜利居功至伟，成功地化解了张郃通过亲曹賨人势力影响巴西郡核心嘉陵江地区，让巴西郡保持稳定，让“几丧一州”烟消云散，这才有了魏、蜀、吴三国鼎立，才有了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无尽传奇。

烟雨濛濛不知许，“濛山晓雾”于清代被喻为宕渠八景之一。人们在清晨雾起的八濛山上看着两侧的浩荡渠江水，也许会叹一句“逝者如斯夫”，但不一定会记起雄姿英发、羽扇纶巾的激荡三国。或许是因为“立马勒铭”的《张飞立马铭》石刻早已壁裂字毁、踪迹全无；或许是时空忽掩，忘却了旧时光。好在渠江水流没有停歇，人们对猛张飞的喜爱也从未停止，八濛山因张飞被铭记，八濛山古战场遗址便也被保护。

现今，八濛山公园已初具规模，成为人们休闲的好去处，雾漫八濛时，亦清晰可见宕渠之地不可阻挡的腾飞之势，故记之。

来源：达州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