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李天奎诗集《诗心种在凤凰山上》

□任美霖 杨燕

《毛诗序》有云：“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南宋严羽《沧浪诗话》云：“诗者，吟咏情性也。”诗歌从其发源来看，便是语言的艺术。抒情、言志、叙事，是诗歌最基本的三种功能。

在诗歌的所有类别中，抒情诗的占比相当庞大。抒情诗一般不具体描写人物和景物，而是侧重直抒胸臆、借景抒情，优秀的抒情诗则往往激荡着时代的旋律。抒情诗因其内容的不同，分为颂歌、情歌、哀歌、挽歌、牧歌等。

从李天奎出版的诗集《诗心种在凤凰山上》中的作品来看，占主流的当数颂歌和情歌。这可能与他诗里处处充溢着的热爱有关——对诗歌、对生活、对世界的热爱。写到对诗歌的热爱，他这样说：“五十岁才开始拾掇起/遗憾多年的文字/在心的旷野拓一片荒芜/学会快乐地写诗”。快乐地写诗，快乐地生活，源于诗人历经岁月的磨砺后，对于世事的洞悉与坦然：“一幅老照片/就是一壶老酒/就是你人生经历的/最美的风景/就是一次洗礼和沉淀/是你心路历程的见证者/学会体味过往静雅的岁月/才更懂得今天”“学会抹去那曾经所有伤痛/将那一往深情流于笔端/深入骨子里的挚爱/跃然于片片宣纸”——诗让他从俗事中解脱出来，有了一次又一次灵魂的狂欢。在《诗与生命》中他写道：“慢一点，再慢一点/寻找失落的初心/在诗与生命的缝隙中/穿行”，对诗作的反刍，渐渐让他的生命回归了本真。

诗是诗人灵魂深处对客观世界的主观认知艺术化后，真实而隐秘的表达。可以说，读诗就是读诗人。李天奎的诗没有纷繁的意象，没有复杂的象征，也没有晦涩的隐喻，他往往是让语言本身来表情达意，或浓烈地直抒胸臆，或将情感蕴藏在轻浅的叙事之中。在《不敢触碰夏日的光》中，他写道：“其实/阳光并不喜欢城市/城市也不喜欢阳光”，现代城市夜晚灯红酒绿，白日里却难见到阳光，抬头看天，大多只有雾霾。在这样的环境里，城市与阳光构成了一对矛盾体，营造了一种对立的艺术效果。接下来，诗人快速地将这种对立感迁移到了“我”与老友身上——“正如我一直不想见他/那位几十年都没见面的老朋友”，几十年没见面的老朋友，自己却一直不想见他，是因为什么？他们在这座城市亦或这座城市之外，又发生了什么故事？诗人没有写，读者也不得而知，但这个留白已足够让人猜测，引发有故事的成年人无尽的想象和伤怀。然而，诗人犹嫌不够，“其实/他也不想见我”，此语一出，写出了成人世界的遗憾——总有些人，明明从前很要好，可不知为何，走着走着就散了。不删除，也不联系，老朋友重逢，可还是朋友？短短数行，跌宕起伏，让人叹惋。接下来，他用淡淡的叙述释明了原因：“正如/阳光不愿走进城市/她讨厌这里的喧嚣/讨厌这污浊的尾气/讨厌戴上面具伪装的慈善/还有那些永无止境的贪婪//正如/我的那位老友/总是永无休止地诉说/诉说他那些一生的不幸/或者就是责备命运的不公/他总想将他的痛苦嫁接给别人”，在这样“喧嚣”“污浊”“贪婪”、伪善的城市里，人人都有不可言说的隐秘和创伤，所以，“我”不愿意再当这位祥林嫂式的老友的情绪垃圾桶。“比如/我一生悲催的苦旅/不要总被一些光鲜/遮挡了你迷茫的双眼/这光辉的背后/有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丛中，没有人一直活得很轻松，光鲜的外表之下，有多少悲催的故事，只有自己知道。其实，也许“我”并不是不想见老友，只是想远离老友身上的负能量。因为，早已经历风雨起落的“我”早就明白：“学会好好爱自己/懂得珍惜生命中的每一次邂逅/让心/充满正能量/你便拥有那一缕最亮的光芒”，好好爱自己，珍惜爱自己的人，正能量地过好每一天，平凡的生命才能焕发出独特的光芒。这才是最明白、最朴素的哲理。

一位用心创作的诗人，品读他的诗，就能大致知道他的思想认识和价值观。更多的时候，李天奎的诗是浓烈而欢悦的，这可能和他的乐观与豁达有关，书写爱情和亲情时，他更愿意选择简单直接地表达。《我陪女儿去飞翔》是我最喜欢的一首：“宝贝/你幼稚的翅膀/已经开始变得丰腴/不要害怕/爸爸陪你一起去飞翔//明天/你就要离开家的温床/这是哺育你二十一年的地方/不舍是我们彼此的牵绊/但这并不是你向往的方向”，孩子还小的时候，总盼着孩子长大，鼓励他们去勇敢地成长，而等到孩子终于快要长大的时候，为人父母，却总是为他们担心。“妈妈/已为你收拾好行囊/塞满了你最爱吃的零食/还有那些你寝室里/所有漂亮的衣裳”，这种成长，即使有再多不舍，父母最终也还是会放开手，让他们自己去飞翔，因为“不学会自己独自行走/又怎么会有新的希望”，成长就是这么矛盾，父母对于孩子的爱，就是这么牵肠挂肚又无可奈何。对于曾经深爱的恋人，他这样写：“那曾经雨中送伞的人儿哟/那风中飘渺的红纱巾/那曾经避雨的站台/那曾经牵手的小径/是否还留下你美丽的背影//时光悄悄抹去思念的伤痕/想你成了我最重的心瘾/泼墨写下最美的情诗/寄给我曾经心爱的恋人/寄给我曾经深爱的恋人//深爱的恋人哟/深爱的恋人/……”歌咏式地反复吟唱，用来表达对昔日恋人的追忆，营造了回环往复的韵律之美，诗人心底的呼唤，仿佛已经透过重重雨丝，回荡在恋人为他送伞的那年。

值得一提的是，写诗的人是世上最天真的孩子，也是最狡猾的骗子，诗人笔下的人，并不一定是“人”本身，很多时候，她可能只是一个比拟，一种象征，一个属于诗人独特情感记忆的符号。诗人笔下的物，也并不一定是“真物”，它可能是一个人、一类人，亦或更可能是诗人对自己的一种表征。在熊熊燃烧着火焰的抒情中，灵活而适当地运用这些比拟和象征，很可能使李天奎的诗迎来又一次升华和蝶变。

来源：达州日报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