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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葬礼

发布时间:2022-03-14 1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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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庞岚月

邓拥军 年过五旬,外表憨胖,内心柔软,说话、唱歌都操一口纯正的麻柳腔。在达城马路上执勤多年,得过几个奖章,拿过几本证书。一个连“的地得”“定补状”都弄不醒豁的家伙,听说不想当作家的交警就不是好交警以后,业余时间拿起笔来开始涂抹自己的文学梦,随心随喜随记,就当给生活添料加色。

我曾经写了《父亲的鼓槌》和《父亲的背影》,弟弟说再写一篇关于父亲的文章就写成了父亲“三部曲”。我平时喜欢记录,也想记录下父亲一生的点点滴滴,一直又不敢写,我害怕自己会重新陷入痛失父亲的悲痛中。

父亲是能够坦然面对生死的人。在四川省肿瘤医院做了最后的诊断后,他已经知道自己的生存期不会超过三个月了。在成都返回达州的绿皮火车上,面对父亲的病情,我和弟弟陪着父亲一路无语,火车上的气氛如凝固了一样使人窒息。

父亲首先打破了沉默:“拥军、波儿,我这次的病情凶险,可能不久就要离开你们了。我不害怕死亡,只是心里还有许多不舍。你们也不必太伤心难过,人早晚都有一死。回老家以后,你兄弟俩都是国家的人,不要因为照顾我而影响了你们的工作。我死后可以就地火化。我有个小要求,我死后不想穿寿衣,给我穿上西服和皮鞋,还要系上漂亮的领带,不用开路念经、也不用吹手锣鼓,我在部队当过九年的兵,到时莫忘了请上一支乐队奏上几支革命歌曲就行……”

听了父亲对自己后事的安排,我不知道弟弟当时的心境。我假装要抽烟,急忙跑到火车车厢的连接处,夜色渐深,车窗外一片漆黑,我任由泪水大颗滚落。

2006年农历2月14日,父亲走了,永远地走了。尽管我有些思想准备,在那一刻我还是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父亲的离世犹如一座仰望已久的高山轰然倒塌了。在父亲活着的日子里,我是一个还没长大的人。父亲去世后的日子里,我就要学会独立面对和承担。父亲的葬礼就是一次十分棘手的考验。父亲离世时我和弟弟都没能够为父亲送终,赶回老家已经是深夜时分,父亲已经装棺入殓。法师打开了还没有盖严的棺材盖让我和弟弟最后再看一眼父亲的遗容。父亲依然是一脸安祥如熟睡一般静静地躺在棺材之中,我忍不住抚摸了父亲的脸庞,父亲已经没了往日的温度,留给我的只是冰冷和僵硬。

我找到母亲,母亲也双眼红肿,我把父亲最后的交待告诉了母亲,我想得到母亲的支持,帮我完成父亲的遗愿。可是母亲这时表现出了从没有过的固执。父亲生病后,我也看到了母亲的坚强,因为父亲的病已经无药可医,什么药物都只是安慰剂而已,父亲就是在家里等待死亡的突然来临。来探视父亲的亲友总会问我们父亲的治疗方案,是母亲的坚强和理智既安慰了病中的父亲,也说服了亲友,又让我们没有因救父心切去过度治疗而背上沉重的经济包袱。一直以来,我认为母亲是没有主见的女性,我在极度伤心时忍不住向母亲咆哮:“妈妈呀!我父亲辛苦了一辈子,我们做儿女的为什么就不能满足父亲最后的心愿?”母亲知道我的倔脾气,那一刻她用号啕大哭和牢牢地抱着父亲的棺材盖的方式向我抗议。母亲在哭,我也在哭。这也是我第一次不听母亲的话,也是母子之间第一次爆发了激烈的“战争”。

叔叔、婶婶和姑姑看到我和母亲之间“硝烟弥漫”,赶紧把我推到一边都来劝说我。姑姑说:“拥军啦,我知道你对父亲的感情,我们理应帮助你完成父亲的遗愿,可是你想过没有?你父亲已经走了,妈妈还在,妈妈就是你们活着的菩萨,活菩萨才是真正的菩萨,你妈妈已经够伤心的了,难道非要再去给你妈妈的伤口撒些盐吗?依我说呀,这就是你父亲给你出的一道题,你父亲在的时候,你家大凡小事都不用你们操心,你父亲给你出这道题就是让你能够正确去解,解好了表示你成熟了,你就能接过你父亲交给你的家庭重担……”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来到灵堂前,轻抚了母亲,叫了一声妈妈……母亲松开了抱着棺材盖的手,回转身又抱着我哭诉:“拥军啦,不是妈妈不顾你们的感受,你爸爸已经丢下我们不管了,一家人的生活还要继续呀,不要怪妈妈,妈妈要的是平安和吉利,要的是我们这个家不能再有什么闪失,你爸爸最大的心愿也是希望我们能够有平安幸福的生活……”我抱着母亲哭泣着答应,同意父亲的葬礼按传统的规制进行。我不知道这样的处理的结果能不能得到父亲的理解,这样处理的方式是不是合乎父亲的答案,在没有父亲的日子里我是不是能够变得成熟。

父亲有“包工头”的名声,在建筑界也摸爬滚打了很多年,父亲一生都在忙碌奔波,虽然修了些房子,自己到死都没有住过一间好房子、睡过一架好床。我和母亲商量,我想请一个最好的纸扎师为父亲扎制一座带有走马转角楼的纸房子。母亲答应了我的要求,姑姑找来了十里八乡纸扎手艺最好的师傅。在一阵青烟中,我仿佛看见天堂里的父亲再也没有了颠沛流离,再也没有了病痛的折磨。

父亲的葬礼在锣鼓和唢呐声中进行,母亲的哭声,肝肠寸断,哭诉着父亲一生的不易,哭诉和父亲一生的相亲相爱,哭诉父亲对家庭的贡献……姑姑的哭声,如诉如泣,哭诉一个兄长对弟弟妹妹的万般照顾,哭诉他们几兄妹一起成长的艰难岁月,哭诉命运和老天对她大哥的不公……那哭声是我父亲一生最后的音乐会;那哭声是我父亲一生如诉如泣的散文诗;那哭声是我父亲一生的片尾曲。我没有去劝妈妈和姑姑,任由悲伤的哭声将我包裹。我知道这既是一种哀伤的仪式,也是生离死别的情感表达。妹妹也在哭,但她只是泣不成声,妹妹不知道哭丧的哭法,她只有用眼泪表达悲伤。

我和吹唢呐的师傅进行了沟通。父亲的葬礼上,唢呐吹奏了一曲《我是一个兵》……

也许是父亲在天之灵的庇佑,也许是母亲对生活的小心,在父亲逝后的日子里,伴随我们一家人的都是吉祥平安。

只是那一年,父亲才刚过花甲之年,真的好年轻。

来源:达州日报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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