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山的风萝卜

□何迎春

这冬天，大巴山黑云积压，一夜狂风嘶吼。第二天，推开柴门，阳光普照，满山满沟一片洁白。雪花如厚厚的棉被，盖在巴山那厚实坚硬的肌肤上。那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的人家已经不见了踪影，你只能看见那白雪的半山腰，袅娜起一缕炊烟。晴朗的天空远山离你很近，似乎你可以闻到那袅娜炊烟下飘着的香气。

年轻人与猎狗跟着阳光，此起彼落地在大山里追逐雪。

这样的天气，那些山里的女人，就用竹竿在自己家灶屋的梁上钩下一块黑黑的肥厚的老腊肉，丢在桌子上。然后又去堂屋的檐口下用竹竿捅下用篾条穿起放了一两年的干萝卜。再使劲地在地上摔打，把上面的灰抖掉。然后，用早已烧好的热水把它泡起来。这萝卜家家户户都有，都是为这冬天准备的。在收萝卜的季节，每家都要用篾条穿起来挂在檐口，让风把它吹干，人们管它叫“风萝卜”，一般放上一年或者更久的年月，才拿来吃。

女主人就吆喝自家小孩，抱一堆枯稻草，点燃。然后，拿过那块从屋梁上捅下来的老腊肉，用那早已经磨得发亮的菜刀，呼呼地在老腊肉背上狠狠地刮几下，你感觉那肉很厚实很肥腻，待那上面的灰去了，女主人就用火钳穿进腊肉里，再用板凳支撑起，把腊肉带皮那一面在熊熊的稻草火上烧，然后又迅速地拿出来，用刀在那肉的背上狠狠地刮几下，然后又放在稻火上烧，再拿出来用刀狠狠刮，待腊肉有油珠子往火里滴时，再刮那腊肉的背已经是黄橙橙的了，叫人真想咬一口。

老腊肉在火上烧后，女主人就把它泡在早已烧好的热水里。那些从檐口上捅下来泡在热水里的风萝卜，这时在水里面慢慢地舒张开干瘪的身子，把它们从篾条上刷下来，不停地换水洗去上面的灰与泥。待这些风萝卜也露出它金黄的面目时，女主人就用筲箕把它们捞起来沥去水。把早已洗干净的那只烧了好些年已经变瘪的锑锅，舀上几瓢清亮的干净水，把风萝卜倒进去，然后把那块黄橙橙的老腊肉，放在刀板上一刀一刀地切成很方正的块，切开的腊肉，那白白的肉，让你一定想起这是一头很肥很肥，且有三四百斤的猪。女主人把切好的老腊肉放进锅里，不加任何佐料，然后盖上锅盖，把锅端到早已点燃的蜂窝煤灶上炖起来。

谁家在炖风萝卜，那香味要飘过几匹大山，惹得家家户户也把檐口那风干了两三年的萝卜拿下来一起炖。

待蜂窝煤灶里三个煤球烧完后，那风萝卜与老腊肉已经炖熟了。通常女主人在炖腊肉时，在上面也蒸了一大瓷碗饭，一家人用大碗蒸饭和着热腾腾的风萝卜炖老腊肉吃。那风萝卜与腊肉炖出来的汤黄橙橙的，甜如蜂蜜，人们就叫风萝卜为蜂萝卜。那炖好的风萝卜在嘴里轻轻一抿就化了，那腊肉肥肥的叫人想吃，那汤油珠圆玉润一圈一圈的，叫你想喝上几碗，你想吃肉就吃，想喝汤就喝，不管吃多少都绝不腻人。

冬天有多长，风萝卜炖老腊肉就有多久。小时候，大人常常叫我们小孩多吃点，说吃这个不生怪病，那时家家户户每到冬天就炖。后来我走进医学领域，我再回头看这道“风萝卜炖腊肉”。这年久的萝卜，有祛人体内顽痰、下气、通透全身筋络的作用，在现代有许多医生就用老萝卜治疗疾病的。而这老腊肉则有补人阳气的作用。这一消一补，让人在寒冷的冬天里祛寒开胃消食，助阳，扶人的正气，让人与疾病远离！

来源：达州日报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