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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铁生——从地坛走出的思想者

发布时间:2021-12-24 1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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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周禾

2010年12月31日,困坐轮椅大半生的史铁生,静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告别在一个年代新旧交替的最后时分。

时光匆匆,一转眼,史铁生离去已有11周年。

史铁生在当代文坛不仅是一个励志型的拥有无数读者的著名作家,还是一个在病痛苦难中超脱世俗用写作思考人生的思想家,但我更愿意把他看作是一个扶坐轮椅从地坛走出、健步远行的思想者。他不信佛,不拜佛,可他是我心中的一尊佛。他用思考和写作,抵达了我们不少健全人所不能企及的高度。对他,我充满敬畏。

很多年前,最先接触他的文字是《我的遥远的清平湾》。这个短篇小说发表于1983年,既是史铁生,也是当时小说创作的重要作品。它在多个层面上被阐释:或说它拓展了“知青文学”的视野,或称它在文学“寻根”上有不凡的意义。在“寻根”问题上,史铁生表达了这样的见解:“‘根’和‘寻根’又是绝不相同的两回事。一个仅仅是,我们从何处来以及为什么要来。另一个还为了,我们往何处去,并且怎么去”。关于后者,他认为“这是看出了生活的荒诞,去为精神找一个可靠的根据”。

《我的遥远的清平湾》以其清新、质朴的文笔,描绘了一幅令人憧憬的黄土高原的插队生活的画卷。它不只是对知青生活的回忆,而且以黄土高原与现代文明的反差作比照,从清平湾那贫瘠苍凉的土地和那些普通朴实的农民身上,看到了美好、淳朴的情感,看到了他们从苦难中自寻其乐的精神寄托,看到了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人们其生命力的坚韧不拔和顽强。小说中破老汉乐天知命的淡定,留小儿对北京的向往。这一老一少,鲜活在字里行间,浮现在读者眼前。破老汉那嘹亮高亢的民歌,唱得是那样深沉厚重,有悲凉也有雄浑。小说终了,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我惊叹于小说竟然可以这样写——写成浪漫而又温情的散文体。《我的遥远的清平湾》让我记住了,有一个叫史铁生的身残志坚的作家。之后,史铁生叩问生命存在意义的《命若琴弦》,更是令我刮目相看,拍案叫好。

《命若琴弦》是一个讲述老少两个盲人抗争荒诞以获取生存意义的寓言故事。

以说书为生的老少两代瞎子,穿行于山村、集镇,无所谓从哪儿来,也无所谓到哪儿去。少不更事的小瞎子,淘气而可爱,虽没有具体的生活目标,凭着生命的本能活着,却对世界充满着好奇,也有着青春期的萌动。而老瞎子却是为弹断一千根琴弦,在尘世中有目标地奔波了五十年。因为老瞎子的师傅告诉他,弹断一千根弦,他就可以此为药引,拿上留给他的药方,然后就可以复明。但老瞎子弹断一千根弦,去镇上抓药,那药方却是一张白纸。老瞎子蒙了,希望破灭了,师傅的药引和药方,让他不知疲劳地走过了五十个春秋。他虽回不到从前,但想到师傅临终前的话:“记住,人的命就像这琴弦,拉紧了才能弹好,弹好了就够了。”老瞎子明白了,师傅的良苦用心:目的虽是虚设的,可非得有不行,不然琴弦怎么拉紧又怎么弹得响。

老瞎子彻悟生命意义期间,留在破庙的小瞎子,因心爱的姑娘远嫁他乡,万念俱灰而出走。老瞎子唯一能做的就是怎么让小瞎子坚强地活下去。老瞎子应该做到了,因为小瞎子的不甘:想重见光明看看这世界的愿望,而自愿相信了老瞎子的安排——只不过这药引,在一千根的基础上又加了两百根。完成对小瞎子的安排,了无牵挂的老瞎子,这才如释重负。

人生就是一条漫长的河流,每个人都有可能陷入生存的困境和对生命无常无助的迷茫。你如果就是老瞎子,你该怎么办?产生这样的问诘,催人思考生命,就是《命若琴弦》这篇小说的意义和胜利,也是文学的意义和胜利。

初读史铁生,心灵与之接轨就强烈地感到,他是执著叩问生存意义和寻找生命存在理由的作家。他在瘫痪和肾病的双重打击中,扶坐轮椅,不停地叩问生命、逼问自己,因何而存在,有什么理由要存在?个体生命的存在,来到这个世界是没有理由的,但如何生活却是有理由的。他要问出一个理由来。这样的逼问叫人气紧,很多年以来,我毫无理由地排斥读他。因为,我是一个怕追问内心与灵魂的人,也是一个把自己严严包裹而盲目活着的人。

对史铁生的敬畏,比多年前更强烈,始于最近重温他的《我与地坛》。

他在开篇说,地坛——“仿佛这古园就是为了等我,而历尽沧桑在那儿等待了四百多年”。

这是他发自内心的惊喜发现。

这惊喜有着“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的成分,更有着一见钟情的笃定。

他庆幸,他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灵魂思考的地方。史铁生先后住在前永康胡同40号、雍和宫大街26号,都离地坛南门很近。于是,在长达15年的时间里,他向北摇着轮椅,从南门进园,“去古园的老树下或荒草边或颓墙旁,去默坐,去呆想,去推开耳边的嘈杂理一理纷乱的思绪,去窥看自己的心魂。”

他起初的写作动机并不高尚,“我从双腿残疾的那天,开始想到写作。孰料这残疾死心塌地一辈子都不想离开我,这样,它便每时每刻都向我提出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活着?——这可能就是我的写作动机。就是说,要为活着找到充分的理由”。身残的史铁生,开始并没有志坚。曾经千方百计寻找自杀机会。之所以能活下去,是因为它为活着找到了充分的理由。他选择了写作,写作成了他的生存方式。史铁生用写作为自己撞开了一条生之路,并且在持续不断的思考和写作中得到了提升。这与地坛分不开。他在这古老的园子里,已由残疾者转化为思想者。他轮下碾压的地坛,演变为思想翱翔的天坛。地坛成为他思想的乐园,精神的家园。

地坛可以见证身困轮椅的他是如何从身体的残缺,走向精神的健全。史铁生是用生命写作的作家。他体验到的是生命的苦难,表达出的却是存在的明朗和欢乐,他朴实的文字和睿智的言辞,照亮的反而是我们日益幽暗的内心。读他的文字,不仅是读他的心灵,而且更是见证一个生命的奇迹。

对生存意义的追问,是人文精神的精髓所在,也是人区别于动物的主要标志。史铁生前期的作品写身体的残缺,在为自己寻找生活的理由,后期的作品书写人的残缺,在为他人寻找生活的理由。这是有别于其他作家的可贵之处。这成为他受广大读者爱戴的根本原因。因为他的生命态度是积极的,一个人不能决定生命的长度,但你可以扩展它的宽度;不能改变天生的容貌,但你可以时时展现笑容;不能企望控制他人,但你可以好好把握自己;不能全然预知明天,但你可以充分利用今天;不能要求事事顺利,但你可以做到事事尽心。

关于幸福,他认为幸福是要自己去寻找的,无论你在空间的哪一个角落,在时间的哪一个时刻,你都可以享受幸福,哪怕是你现在正在经历着一场大的浩劫,你也应该幸福,因为你可以在浩劫中看到曙光,能从浩劫中学到很多别人可能一辈子都学不到的东西,当你拥有了别人所不曾拥有的东西那你就是唯一。

关于生活的乐趣,史铁生总是在幸福与苦难的辩证关系中,视苦难是需要承受的同时,发现幸福不仅也需要承受,还需要小心地珍惜,如品酒一般不挥霍,才叫生活得从容而尽享了生活的乐趣。因为“幸福也会轻而易举地击败一个人。当幸福突然来临的时候,人们往往会被幸福的旋涡淹没,从幸福的巅峰上跌落下来”。这对快乐中死亡的警示,在我看来,应该是出自一个得道的佛而不是一个作家之口。所以,我一直把他看作是一个平凡而伟大的思想者!

关于感恩,史铁生在《合欢树》一文中,有着淋漓尽致的体现。文章虽短小,史铁生却以最真诚的语言,谱写了一首追忆并感恩母爱之歌。文章以作者10岁、20岁和30岁的三个重要时段里,母亲都扮演着史铁生生命历程中的重要角色。虽然,史铁生30岁时,母亲已过世多年,但他成为作家和小说获奖的成功,母亲的辛勤付出,在记忆中愈来愈清晰。正因为如此,作者对母亲的思念才会更浓重,也可以说还有一丝的遗憾。因此,在史铁生来到以前居住的地方,得知母亲种植的合欢树还活着的时候,作者“心里一阵抖”。这个抖字,形象地写出了作者想念母亲,想见合欢树,而又不敢见,怕难以承受悲伤的矛盾心理。合欢树是母亲亲手栽下的,是母亲亲自料理过的,它的身上有着母亲的影子,凝聚着深沉的母爱。母亲虽已逝去,而合欢树仍在健康生长,“年年都开花,长得跟房子一样高了”,暗喻着母爱长青,母爱永恒。文章的语言淡雅、朴素,把深切母爱娓娓道来,犹如一杯清茶,令人回味无穷。

在重温中,敬畏在消退,因为“我们从史铁生的文字里看得到一个人内心无一日止息的起伏,同时也在这个人内心的起伏中解读了宁静”。在一份文字相遇的宁静中,戴着眼镜微笑着的史铁生变得不那么给人敬畏。这份亲切点亮了内心的灵感,让我走进了一个智者的丰富的内心世界。

多年前对他的神秘敬畏,倏然远去。其实,史铁生是一个简单的人,他低调,常常省察自己的内心,把自己看轻了,才能去爱自己,爱世界,最后达到自在喜悦的境界。他虽坐着思考写作,其思想的高度却超过许多站着的作家。他是一个豁达、睿智、宁静、喜悦的思想者。铁凝曾说,“史铁生的精神品格和他的文学创造,是中国当代文学理应珍视的宝贵财富。”

是的,史铁生扶轮远去的背影,给我们留下的精神财富,远远超过纯然文学的意义。特别是在浏览、搜索、扫描浅阅读盛行的当下,我们不缺有广度的“知道分子”,唯独缺少的是有深度有意义的如史铁生一般宁静而专注的思想者。在新媒介人人都可成为写作者的时代,重提和重温史铁生的宁静达观和他对生命的积极态度,对我们喧嚣的文坛之降温而重返有思想有意义的写作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一个作家可以不是思想家,但他首先应是一个思想者,写出的作品才不会无病呻吟而道出人民的心声。只有唤起广大读者共鸣并给人们带来温暖、光明和力量的作品,才会有积极的社会效应。从而,以写出与时代和人民同频共振的好作品为己任的写作者,才会无愧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新时代!

□冯晓澜

晓澜品文

冯小贵,笔名冯晓澜。早年从事电力运行、机械修理和厂办工作,后遇下岗潮而为自由职业者。阴差阳错中年重拾文学梦。本想圆小说家之梦,却误为品文论写的谈谈匠。

批评观:立足文本,平等对话,有一说一,求异存同。


来源:达州日报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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