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冬天

进入冬季，故乡被掩盖在大巴山的云层之下。清晨，白白淡淡的雾笼罩着大地，如海市蜃楼，似梦似幻。太阳开始慵懒起来，十天半月也不露脸，偶尔从云层缝隙中露出丁点儿容颜。抬头仰望天空，依稀看见堆满的是厚厚的积云，不见星河浩渺的天宇。“大风起兮云不飞，只因风高兮而云低！”冬日的故乡，别有一番意境！

故乡的人无畏冬天，他们虽然感觉到了寒冷，但都有自己御寒的办法。夜幕四起，少则一两结伴，多则三五成群，兴致勃勃地走进火锅店，吆喝一声“老板，来一锅！”不多时，火锅就在热闹的氛围中闪亮登场。红红的油汤翻滚着，欢跳着，辣香直冲鼻孔，如汉子火爆的脾气格外来劲。一群泡儿接着一群泡儿在锅里翻滚，这些食材在红红闹闹的世界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舞台，用色香味来挑战食客的味蕾，满足他们的口腹之欲。食客们放开了嗓门，上至天文地理，下到家长里短，天马行空，胡侃神吹。在蒸气氤氲盈盈中，香味也不断地升腾开来。一个个脸上红彤彤的，嘴上油淋淋的，是火锅释放出的那份热烈和酣畅，让他们吃出了冬天不同的味道。这融融暖意，让故乡的男人和女人在冬天有着火一样的情怀。

待在城里，寒冬来临，有温暖的电热炉相伴。特别是在夜深人静时，脑海里总会浮现起儿时烤“圪蔸火”的情景。“圪蔸”，其实就是自家山林里粗壮的树根，把它们背回整齐地堆放在屋外的墙角处，经风吹日晒，晾干了，冬天一来，圪蔸便有了自己的使命，家家户户火笼里便燃起了旺旺的圪蔸火。

暮色渐起，孩子们就在大人的催促下，忙碌着开始准备柴禾。然后，熟练地将准备好的圪蔸放进火笼，看着它在秸秆、枝丫等的陪伴下，渐渐地生起火星，慢慢地腾起火苗。然后如同关公，脸膛红红地燃烧起来，旺火驱赶着冬夜的寒意。忙完了一天的家务农活，这时，一家人舒坦地坐在木凳上，围着圪蔸火，悠闲自在地享受着冬日的温暖，圪蔸火成了一家人相聚团圆的象征。母亲仍没有闲着，借着昏暗的煤油灯光，用一针一线把对全家人的关爱全部纳进了鞋袜衣裤。我们先是吹龙门阵，后来困意袭来，仍低头向火，脸庞红扑扑的，烤得太热和，不想动窝。迷糊中，被母亲温暖的双手送进了被窝。香甜梦乡里，依然是暖暖的圪蔸火，暖暖的情意，如春水般在寒夜里流淌。

那年月，虽然日子清贫，火笼边孩子们总会收到意外惊喜。譬如母亲拿出藏在木柜或粮仓里还没炒的花生，每人分得几颗就如获至宝。我们把它们轻轻地放在火笼边烘烤，片刻，便听到欢快的炸响声。将滚烫香脆的花生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童年的生活倏忽有了五谷杂粮的清香。有时，也烤红苕、煨黄豆或者烤洋芋。特别是看着玲珑调皮的黄豆颗粒，在火星里活蹦乱跳，然后炸裂开道道口子，如同开怀大笑的嘴，我们年少的心也跟着跳跃着、喜悦着。

盛大而隆重的节日在冬天无疑不是一件开心的事，如中国的春节，西方的新年。可以想象，不管是南半球北半球，还是东半球西半球，人类在哪里兴许都一样，越是寒冷的季节，越要找寻快乐越冬的方式，相沿成习，形成自己独特的节日，让冬天风光无限。“爆竹声声辞旧岁”，冬在噼噼啪啪的炸响中迎来了春，伴着铺天盖地的《金色狂舞》，年味也在乐曲中盛大开场。

其实，人世间最温暖的地方，莫过于被窝和怀抱。而最温暖的被窝，一定是数九天气的被窝；最温暖的怀抱，一定是寒夜清冷的怀抱。

故乡的冬天，是家的味道，是乡愁的味道，是温暖的味道。因了这些味道，徜徉在这冬日的城池里，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王晓林

来源：达州日报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