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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娘

发布时间:2021-07-27 17: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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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冷苏红

干娘名叫吴显兰。严格意义上来讲,她是我姐的干娘,我只是就着机会享着干儿的待遇罢了。

别的地方尚且不知道,在我老家,孩子出生以后,父母就会拿着孩子出生时间让八字先生推算,经过八字先生一阵闭目掐指,就决定了孩子命里能否找个干爹或者干娘。干爹干娘也不是随便找的,还得经过八字先生指点,属相、方位、年龄等要一一符合。我姐就是这样,一番折腾,找了一个干娘。

找干娘究竟有没有科学道理,没人去刨根问底,也无从验证。农村人嘛,就图个子女平安,心里踏实。

找了干娘就得多样事儿——拜干娘。大年初二就是拜干娘的时间。每次都见着姐姐吃过早饭,穿着新衣服,背着大人备好的礼物,兴致勃勃去,玩上一天,又兴致勃勃地回来。姐说,干娘家有好吃的糖果、甘蔗、苹果,有好听的民间神话故事,有好看的影碟,还有大哥哥大姐姐一起疯玩。总之,比家里好玩多了。

可惜八字先生说我不能找干娘,更伤心是干爹也不能找,可姐的话又把我心逗得痒痒的。怎么办呢?跟着大人屁股软磨硬泡吧,终于大人耐不住我的央求,去给干娘说,干娘爽快答应了,只是不走那套拜干娘程序,直接喊干娘就行。从此,大年初二我就成了我姐的小跟班。那个高兴劲儿,甭提了,我能背着礼品把姐远远甩在后面。

吃过早饭就得开始准备拜干娘了。干娘家和我家是同村,就在我家屋后,距离不远,穿过屋后小片树林,就能看到干娘房屋,走过一片荒芜的茶园,有一块大石头,再横走几百米左右就到了。

我和姐穿过树林,远远就能看见一个身影在大石头旁,不用猜,那肯定是干娘在等我们。我们朝干娘挥手,干娘也朝我们挥手,一阵小跑上去,扑进干娘怀里。

“幺儿,又长大了,又重了,再过几年干娘都抱不起了。”干娘笑着一把抱起我高高举起,重重在脸上亲了一下又一下。

“幺女,幺儿,今天在我家和哥哥姐姐好好耍一天。”干娘接过背篼,一手把我抱在怀里,一手牵着我姐。

干娘家确实好玩,哥哥姐姐陪我们追逐打闹,好吃的一溜儿放在桌上,厨房里是阵阵肉香。干爹乐呵呵帮着干娘打着下手。记忆最深的还是腊猪尾巴,煮好的腊猪尾巴被干娘宰成小节,未到午饭时间,干娘就呼我们进屋打牙祭。那是真香,一大碗瞬间就被我们一啃而光,干娘也不气恼,直说别哽住了,明年来还有。捉迷藏偶尔躲进厨房,干娘则会一把拉住我,往我嘴里塞上一块喷香腊瘦肉。

午饭特别丰盛,满满一桌子菜。

“来,幺女,幺儿,一人一个鸡腿,吃了跑得快,超过同学考大学。”刚坐好干娘就把鸡腿夹进我们碗里。

哥哥姐姐看着肥美的鸡腿“飞了”,有些不开心,嘟囔着也要吃。

“弟弟妹妹是客,明天我们再杀一只,今天翅膀给你们,吃了飞得高飞得远,飞到北京去看天安门。”

干娘的话逗得我们咯咯直笑。

吃过午饭,也玩累了,围在火炕前,干爹抱着我,干娘抱着姐,给我们讲故事:白毛女的可怜,白娘子的善良,穷苦书生赴京赶考的奇遇……

后来才明白,干娘讲故事不仅仅是想留下我们玩得更久,更多是通过故事教我们做人的道理。

干娘的好不仅仅是在大年初二体现。

荒芜的茶园成了我们小时候放牛的乐园,放牛经常会放到干娘屋子附近,也会常常遇见干娘。花生收获的季节干娘就会给我们装上一袋干花生,李子成熟了就会给我们摘上一袋李子。遇见阵雨,跑回家我们是来不及了,干娘就会戴着斗笠抱着雨伞把我们从石岩下接到她家。倘若衣服淋湿了,就拿出哥哥姐姐的衣服给我们换上,放上碟片给我们看,她则生火把衣服给我们烘干。

干娘喜欢我们这群孩子,我们这群孩子也喜欢干娘。放牛逢上干娘家栽土豆的时候,我们就抢着放土豆种,丢牛粪。逢上挖红薯的时候,我们就抢着抹去红薯上的泥土,两个孩子装着满满一撮箕红薯左摇右摆提到她家去。人多,热闹,干得快,干得欢,我们一边干一边闹,干娘一边挖一边笑:“幺儿些,少提点点,慢点,慢点点。”

时光把我们拔节得很快很高,牛也不放了,故乡也少回了,干娘也少见了。

年前回乡祭祖去看望干娘,时光真是不饶人,干娘真的老了,曾经的满头青丝秀发已是斑白稀疏,曾经婀娜挺拔的身姿已然佝偻,穿着还是一如既往的洁净朴素。

时间匆忙,没有太多时间停留,问问身体状况,塞钱在她手里我就要急急离开。

“儿子,钱我不要,你在干娘家耍一晚上就行,陪下干娘干爹说说话。”干娘双手紧紧拉着我,好似指甲嵌入肉里般生疼。

“唉,儿子你这好多年都没有耍过了,从大学开始,看嘛,数手指嘛,一年,两年,三年……唉,都十多年了。”干娘认真地掰着手指头。

“干娘,这回有事,下回嘛,下回回来一定耍一晚上。”我眼角有些湿润。

干娘笑得像极了以前拜年的我:“你莫骗我哟,从小你对干娘就说话算话,那我今年多给你熏几根腊猪尾巴,你最喜欢啃了,你要是骗了我,那我不认你这个儿子了。”说完和过去一样伸出小指勾住我的小指,拇指和我的拇指紧紧相按。

我让干娘不要送我,干娘却不肯,执意牵着我送到大石头。干娘的手褶皱干枯不再像以前那样细润富有弹性,握在手里还是让人那么温暖,踏实。

“儿子,以前啊,我就在这个大石头等你们来拜年,回去的时候也把你们送到大石头这里,我呀,现在老了,抱不动你们了,也等不来你们了……”

干娘哭了。

我抱了抱干娘,转身一路小跑进入树林,回头看干娘还在大石头旁挥着手。往事历历浮现,我泪如雨下。

终是琐事刺破了诺言,腊猪尾巴没有如期吃到。无法想象,在那个寒风肆虐的初二,依旧围着碎花裙的干娘坐在石头旁呆望着树林等候了多久。

在我心里,干娘早就不是干娘了,没了干字,那就是娘了。(姜波

来源:达州日报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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