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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外婆的梦

发布时间:2021-07-15 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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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冷苏红

我入睡多梦。

梦是一个人内心深处最隐秘的记忆。许多在现实中濒临遗忘的人或事,梦却可以把它们清晰完整地再现出来。梦告诉我,有些东西并没有离去,它只是隐藏了。

又梦到了外婆在我家忙碌的样子。小时候家里农活多,父母忙碌不过来,因外公早已去世,外婆就常住在我家,帮忙打理家务。她是一个勤劳贤惠的乡村妇女,总有做不完的事。早晨窗外微微泛着白光就出门,背着背篼,提着撮箕,弓着腰在菜地里打整:拔草、松土、施肥……直到太阳爬上山头,缠过脚的她才踩着小碎步跑回家忙着做早饭。在做饭的空当时间里,把屋子院坝打扫得干干净净,擦掉鸡蛋壳上的鸡粪然后整齐摆放在麸糠里,吃饱了的猪儿已经悠哉呼噜着……一切家务活儿在她的手里被打整得井井有条。中午正热,她就摇着蒲扇给我扇蚊子,讲她集体生产挣工分的故事,下午热气稍退她又带着农具在田地里拾掇。

我最喜欢吃的食物,是外婆亲手做的清明菜馍馍。外婆手里的清明菜馍馍外形和包子类似,用糯米粉、面粉和细碎的清明菜叶按比例揉制成团,再裹以馅料入蒸屉里蒸熟。盐菜馅的,泡菜馅的,吃时再加一点自制的辣椒豆瓣酱。糯米的软糯,面粉的筋道,清明菜的清香,豆瓣酱的陈香,嚼起来别具滋味。我心急,刚出笼就急不可待夹一个咬上一大口,顿时被烫得“啊……啊……”直叫,馍馍又是糯米做的,具有黏性,粘在牙齿上,口腔里,吞不下,也吐不出来,痛苦得泪水直流。外婆粉团一扔,一个箭步冲过来,从侧面用左手夹住我的脑袋,大拇指和食指掐住我的腮,撬开我的嘴,用右手小指抠出来,再倒一口冷水在我嘴里。一边怒眼斥我:“波狗子,急啥子,几辈人没有吃过嘛。”一边掰开馍吹温热了再给我。

除了清明菜馍馍,油炸糖麻圆也是外婆擅长的食物。把糯米粉搓成乒乓球大小,炸好后外面裹上一层红糖汁,再撒上几粒炒香的芝麻,这就是油炸糖麻圆。炸是技术活,火候要到位,火候大了,外面都糊了,里面却还是生的。火候小了,里外熟是熟了,外面又炸得太硬,没有嚼劲和弹性。外婆的油炸麻糖圆恰到好处,软糯香甜,油而不腻,咬一口,满口生津,滑入胃里,一股香气顿时升腾,沿着食道直从喉咙窜出来,好吃得让人把手指含嘴里吸了又吸,手指都被吸得从甜味到了咸味,还要用舌尖顺着指甲缝来回游走几次。

吸取了前面的教训,我等糖麻圆不烫了再吃。

“这就对了嘛,多聪明的波儿,晓得长记性了。”外婆笑着刮了一下我的鼻子。

这个味道只有外婆才可以做出来。在达州十年时间里,我始终没有吃到这种味道。后来我才醒悟,人都不是那个人了,怎么可能还是那个味儿呢?

2018年,外婆因病坚决从城里回到乡下老家疗养,她怕不能落叶归根。我看望她的时候,慈祥依旧,却苍老憔悴,眼睛深陷,手背筋骨暴露,骨节突出,整个人消瘦得如同只用一张长满霉斑的皮把骨头胡乱遮盖了一下。

这是我的外婆吗?我记忆中的外婆,身体健壮,容貌清秀,每天起早贪黑,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而不是现在身形佝偻,已然油尽灯枯的模样。

“波娃,这次回来耍好久?”外婆挺了挺了腰板,眼里放着光,直勾勾地盯着我。

“外婆,后天就走,我陪你耍两天。”

“两天……啊,那好哟,那好哟,你现在是教书匠了,你要把我的外重孙教好,将来嘛,他要有本事才行……”外婆轻轻仰靠在椅子上,抓着我的手轻轻拍着。

两天时间里,除了吃饭睡觉,我的手从未被外婆放下。哪一年我家杀了大肥猪,哪一年我家母鸡被野猫叼走了,哪一年我捣蛋摔断了手,哪一年她和别人抢水浇田坐在田埂上吵了一天的架……往事在外婆的嘴里历历呈现。

临别时外婆拉着我的手迟迟不愿放开,再见时已是永久别离。

外婆在我心中的位置,让我忽略掉了有一天她会老,会病,也会死的这个事实。也许并不是忽略,而是我脑海里根本没有这个意识,人对于不好的事情,总是趋向于逃避。

我从梦中惊醒,梦里的外婆在我醒来的那一刻灰飞烟灭,随之刮来了铺天盖地的回忆碎片。人生短暂,有些人仿佛随时可以留下,又随时可以离开和消失。不是梦有多好,只是很想再看一眼那些永远走了的人,哪怕是在梦中。(姜波

来源:达州日报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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