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12月召开的党的十一届三中会,是一次划时代的具有有重要历史意义的会议,它改变了中国农民的命运。在这个时代,我有幸成为了一名党报的新闻记者。
我在新闻工作岗位上的三十多年里,有过无数次难忘的采访经历,有这么一次采访是我最难以忘怀的。
1980年12月的一天,我在地处大巴山中的通江县采访,报社领导打来电话,叫尽快到边远农村采写有分量的反映党的十一届三中会给农村带来显著变化的新闻。时令已进入严寒的大巴山,北风凛冽,银灰色的云块在天空中奔腾驰骋,寒流滚滚,正酝酿着一场大雪。
当日下午,我去县科协了解到新文公社春溪沟(七大队二队)调整产业结构,因地制宜种植木耳,走出了贫困境地,光棍汉娶到了媳妇的新闻线索。第二天打早,我和县科协干部老岳坐车向新文公社赶去,到了公社,恰巧春溪沟的大队支书在公社开会。老岳说,找大队支书给你介绍情况就行了,你就不上山了,要走四个多小时。我说,那不行,百闻不如一见。老岳又劝我说:过河没有船,脱鞋踩水过河,天寒地冻水刺骨头,你受不了。我回答说:采访不能“隔山买老牛”,就是爬也要爬到春溪沟。大队支书看我执意要上春溪沟,他给老岳说:春溪沟里的人还没有见过啥子叫记者,我背他过河。
爬上一坎,翻过一道梁,走累了就在农民家院坝边歇脚。沿路那吊在农家屋檐上的一颗颗柿子像红灯笼,在夕阳的余辉下喷香。我们在哪家歇脚,那家的主人就要拿柿子招待我们,走时还要把柿子装满包才松手。我对支书说,这啷个要得?支书说,这是山里农民的人情,我们要收到。过去想吃也吃不到,这些柿子树是党的三中全会后才分给农民的。支书记还给我说,在路上,还要在路边的几家农户歇几回脚,下一家给我们的柿子,走时我们拿走,上一家给我们的柿子就放在这一家,如果不拿走这家的柿子的话,他就觉得你看不起他家,周围的人知道了,就要说他家的闲话。
太阳落山了,我们热汗满身,果然走了四个多小时到了春溪沟。晚上,沟里的农民听说支书家里来了记者,大家打着火把都好奇地来看。一位年长的大爷看着我问:啥了叫记者?书记说:你们认得的岳同志是县委来的干部,这个记者就是地委来的干部。我也忍不住地笑起来回应,“这是我第一次当‘地委来的干部’。”老岳接话说:“记者就是写文章的秀才,这你们懂了嘛。”“这么说,我老汉就晓得了。”
彼此相见虽不认识,你一言,我一语,一阵谈笑,没有了距离感,很快成了熟人。我对乡亲们说:“大家来得正好,今晚上我们围座坐在支书家中的大火塘来摆龙门阵,说说这两年春溪沟的变化,你们自己的变化,要得吗?”“要得!要得!”乡亲们异口同声地说道。
乡亲们争先恐后地发言,说春溪沟近两来的变化,农民家庭穿吃住的变化,农民精神面貌的变化,都有一个共同的心声。农民齐赞“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好!”
新文公社七大队二队,位于大巴山万山老林中的春溪沟,29户人家、137口人,全队31匹山梁,3500多亩森林,其中青木冈 林占2000多亩,森林覆益率达90%以上,种粮耕地175亩,大一块小一块挂在山中,森林资源闲置,资源富裕人受穷。党的十一届三中会开辟了春溪沟走出困境的金阳大道,农民利用青木冈 林的资源种植木耳交国家,不但可抵折公粮,超售还有奖励粮,这样春溪沟交公粮不再肩挑背磨,家家户户分的钱也多了,光棍汉也有人上门说媒了。
第二天,天边现出鱼肚白,支书带我踏着山中的冰霜到生产队的耳塘去看,到农民家中去访谈,丰富了新闻线索及采访内容。第三天,我顶着风雪下山回到县城,围着火炉写出新闻《春溪沟翻梢了》(刊于1981年1月4日《通川日报》二版头条)发回编辑部及时得到刊发,还被报社评为当年好新闻。
这篇新闻现在看来,虽然稚嫩粗浅,但它运用以小见大的写作手法,巧妙地将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一个贫困小山村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呈现在读者面前。
我已退休数年,在今年记者节来临之际,回想三十多年前的这次采访,兴奋之情难以平静,“脚板底下出新闻”,这是新闻前辈实践经验的结晶,这种敬业精神、求实的采访作风我们要一代一代地传承。
□张学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