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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在墙上的镰刀

发布时间:2023-11-09 2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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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郝富成

文/潘福平


一把带有木柄的镰刀,静静地挂在老屋的西墙,锈迹斑斑。


昨夜的西南风呼呼作响,刮得父亲半夜起床好几次,门缝里飘进丝丝缕缕的麦香。


镰刀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亲吻那块从农具厂捡回来的半圆砂轮了,父亲用它做了好多年的磨刀石,岁月的尘埃化作铁锈锁住了镰刀耀眼的光芒。天还没亮,父母亲就起床。父亲坐在长板凳上,“霍霍”地在磨刀石上来回磨着镰刀,母亲在厨房里烧着早饭,灶膛的火将她的脸庞映照得通红。


父亲知道作为一个地道的庄稼人,该怎样去尊重一把镰刀。岁月更替,无论丰收还是灾荒,都拜托这把镰刀来点将、阅兵。银白色的月光下,父亲不厌其烦地磨着镰刀,隔上一会儿便用大拇指试一下刀刃的锋利程度。母亲在烧饭洗衣,总是尽到了做女人的贤惠与善良,常常抢在父亲的前面起床,一直陪伴着父亲。


等到开镰的日子,天上泛起鱼肚白,我们便跟着父亲走进自家的责任田。此刻的麦子,排列整齐地静立着,等待着镰刀的检阅。父母亲都稳稳地叉开双腿,俯下身子,左手把金黄的麦子揽在怀里,右手顺势将明晃晃的镰刀挥上去,随着“刷”的一声脆响,一大抱麦子已整齐地放在地上,顺手抓起一把带穗的麦秆,两手一缠绕,一捆麦把就这样扎成。我们在父母亲的旁边看着、学着。


露水滴滴答答从麦叶上落下来,打湿了我们的裤腿,凉凉的、黏黏的,贴在腿上非常不舒服。即便是这样,我们也不敢把裤腿卷上去,否则麦子的芒和尖硬的麦秆就会扎伤、划伤皮肤。于是,就那样忍受着,直到慢慢被腿上的热量烤干。


一个上午割麦下来,镰刀已经钝了,失去了早上来时的锋芒。有时,在收割中,说不定还碰到个小砖块,镰刀就会缺个口子,这个时候,磨刀石又要粉墨登场了。父亲会在河边用他那双粗糙的手掌撩些许清水在磨刀石上,抚平镰刀的创伤。镰刀经历父亲来来回回地磨砺,重新恢复了青春的锋芒,下午继续它的使命。


时光在播种与收割中缓缓流淌,岁月在寒暑交替中酿成陈年佳酿。生活这杯老酒啊,是醉了岁月,还是醉了忧伤?


渐渐地,随着收割机的轰鸣,镰刀被挂在了老屋的墙上。那弯被岁月无数次磨砺的月亮,寂寞地与锄头、钉耙、铁锹一起絮叨着逝去的时光。


赋闲的日子里,父亲常常在我们面前说,会梦到和镰刀在一起的那些难忘岁月,那些挥汗如雨,那些所向披靡,那些激动人心的场景。


父亲老了,但还能挑半桶粪,走在一辈子不肯离开的土地上。


每到收获的季节,父亲总会取下镰刀,轻轻拂去灰尘,然后打一盆清水,在庭院的墙角边,坐在陪伴他几十年的长凳上,放上磨刀石,抽动着不太灵便的双手,磨去镰刀上的铁锈,让它一点点重现光芒。


每到这个时候,父亲和镰刀相望,眼睛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老了,老了,你我都老了。父亲喃喃地对镰刀说。


是啊,光阴荏苒,岁月在更替,能不老吗?镰刀深知,一切正是因为有了当初的奋斗,才一步步发展到现在的辉煌。镰刀在磨砺中一点点地变薄、变小,庄稼人的日子在磨砺中步步高、节节甜,从温饱大踏步走向了小康。


而今,父亲早已长眠在奋斗了一辈子的黑土地里。那把挂在墙上的镰刀,依然还保持着随时奔赴疆场的模样。


清晨,还没起床,空中便传来布谷鸟清脆的叫声,而那把挂在墙上的镰刀,却无声地陪伴着岁月。日升日落、寒来暑往,我与镰刀一同品味着世事沧桑,在四季轮回里默默地收割着渐渐消逝的时光。




来源:达州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