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种花的问候

文/马卫

当小车驶入重庆市万州区长岭镇青石社区，我的心一下子激动了。那花，那火红的花，我们已经分别了五年，您还好吗？

花叫映山红，又叫杜鹃花。

虽然我曾在大巴山区工作了16年，但真没见过像青石尖子山上那样的映山红——从尖子山古寨往下看，一条山梁，几里地全是大株小株、比人高的盛开着的映山红。

那年“五一”假期，我和文友去尖子山探访古寨，没想到和映山红偶遇，遇得我们心花怒放，遇得我们忘却了来访的目标是尖子山古寨。

我们站在花下——花枝大多有一人高，最粗的花枝比碟子直径还粗。那气势，让人惊讶和激动。

我们齐声高唱——

夜半三更哟盼天明

寒冬腊月哟盼春风

若要盼得哟红军来

岭上开遍哟映山红

这是《闪闪的红星》里的插曲，也是一首经典的红色歌曲。此歌不仅曲调优美，还唱出了希望，让穷苦人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随行的散文作家陶灵，是一位业余摄影师。我们站在映山红下拍；我们攀着映山红花枝拍；我们钻进花丛，只露出灿烂的笑容拍。

花和人融为一体。

我们把生命融进花里。

打小，我就是个不爱花的孩子，儿时院子里长满了木槿花，饿的时候可摘来吃。我没把它当花，把它当成了充饥的零食。至于像夏菇草花、路边黄花、野菊花之类的，更是不屑一顾。

儿时割猪草牛草，山上地边有野百合花，我也把它当猪牛的饲料。

但这次，这一山的映山红，让我对花燃起了激情。

我从没有看到过这么大朵的映山红，花朵比半个拳头都大。

我从没有看到过这么大片的映山红，即使在大巴山区，在谋道苏马荡山上。

这些花不是人工种植的，是野生的，花色也只有一种——大红。传说映山红是杜鹃啼血染红的，凄美得让人心动。

这些花生生死死多少年，没人知道。陪同我们上尖子山的村民田大爷说，这些花从来就没人关心过，即使乡村爱美的少女，对其也是熟视无睹。以前烧柴，映山红和马桑树、刺槐树、爆格蚤、泡桐树一样，当柴砍。可它顽强，第二年又长出新枝，开出鲜花。

西方有个说法，那就是谁遇上了映山红，爱神就会降临。其实，别看我们一天嘻嘻哈哈，一副乐天派模样，内心却充满了忧患，所以渴望爱，渴望被爱。爱神是啥样子我没有见过，但见过那些具体的爱——田大爷家在尖子山腰，海拔五百多米，到青石公路要走近五里的山路，他全家被高山生态移民了，这次回来就想把小石磨搬到新农村的家磨豆花儿。

映山红只在属于自己的季节绽放，所以它的花语是节制欲望。

而人，最难的就是节制欲望。

贪欲，让多少人身陷囹圄，悔不当初。

色欲，让多少名流身败名裂，毁了一生。

权欲，让多少英才磨灭了智慧，韶华早逝。

人有时真的不如映山红的胸襟和格局。

因此，这尖子山的映山红，和我们相遇，或许是一种宿命——要教育我们一番。这教育无声，却让人震撼；这教育无字，却烙在我们的心灵。

那天，我们几位文友在遍山的映山红面前，让灵魂接受洗礼，然后依依惜别，相约明年再来。

可是在生活中挣扎，我们没有闲时光来看望您呵，映山红。失约了，我们羞愧难当。

因此，当通知到长岭镇青石社区采风，我首先想到的是尖子山上的映山红——您还好吗？

可是，没有田大爷带路，我还能记得那条寻访您的山野小径吗？田大爷已去世，骨灰就埋在这片开满映山红的山梁。

人在地上的脚印，很容易消失。

花在山林野生，只要不被砍伐、火烧，就会活下去，生生不息。

我请清风捎去我对映山红的问候：相约明年“五一”，不见不散。

我的问候不珍贵，但我的问候，证明我心中有山、有林、有树、有花，乐意和大自然相生相伴。

只有心中对生命尊重，才会花见花开，草见草绿，世界才会和谐。一花一世界，既是花的世界，更是人的世界。参透了花，也就参透了人生。

来源：达州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