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岗寺的秋声

文/郭文艺

沈岗寺的秋天来了。

后院，丝瓜藤上的花朵，开得更加繁盛了些。

三婶子说，丝瓜恋秋。越是到秋天，丝瓜花反倒开得越多。

闲时，三叔和婶子常在藤下，哄孩子们玩耍。

有时我累了，也在藤下石凳上坐坐，看看《养花经》，读读《时间简史》，偶尔翻翻旧版《红楼》。

乐此不疲地活着。

整个夏季，每日里可观到大批的本地土蜂嗡嗡嗡地飞来采蜜。

我每次一见到这些土蜂，脑海中便闪现出以往的岁月。那些密密麻麻的往事，就在这一刻全部涌入脑海。

土蜂的家都在老式砖瓦房的木梁上。如今村里几乎都是水泥预制的楼房，这些个小精灵都是来自哪里呢？

让我想想，是旧宅的屋檐下，还是村西夏老太的草棚内，抑或来自我那遥远的记忆深处？

旧屋的堂屋门楣上，那儿有一截横梁，它们是否就打洞在横梁的最低处呢？

有一只大花蝴蝶，应该是凤蝶类，它总在天气晴好的日子，飞来丝瓜架上采花。藤架丛内那么多的黄花朵，它挨个儿亲吻一遍，然后再翩翩离去，它优雅地扇动着翅膀，在你转身之时，便消失在河对岸的密林里。

这么多年，我只见到过这么一只。遥想幼时村北大刺园子，那些成群结队的大花蝴蝶，如今也是去向成谜。

它们可能早已飞入了时光深处里！

每每想到这些，从前的那些点滴细节便又在心底次第重温，无限美好……

这个季节，倘有雅兴，可以去田间地头，四野走走。看大豆吐蕊，淡紫色，芝麻节节，随风摇摆，玉米一排排，似千军万马待发，心情大好。

故乡的农作物里，最喜人的当数棉花，可开二度花。八月初，首次开花，是为观赏用。清晨，肩上扛着锄头下地，这些花儿沾着露水冲着人笑。整个秋天的韵味，一下子便融入了这精致里。到了秋末，棉花二次开花，远看像大雪，白茫茫的一片，这便是真正的棉花了。

黄昏，在凉爽的秋风里，蝉声渐渐弱了。有一种小虫，应该也属蝉类，家乡人唤作“秋灵子”，此刻却唱得最欢，能欢一个多月。它们趴在树叶密集处，使劲儿鸣叫，能从早晨一直叫到中午，下午稍作歇息，又一鼓作气喊到上灯。仿佛在告诉世人，这个秋天，又是一场丰收的喜悦。

一个秋阳普照的午后，我一个人静静地在村里走动：转过竹林，绕过南沟湾，在王奶奶家院墙外停留，站在南海池畔观荷弄鱼虾。我沿着村中的主路一直往西，躺到老宅子旁父亲栽种的三棵桐树底下看蚂蚁上树，瓢虫觅食。暖暖的阳光穿过每一片泛黄的叶子，洒在身上，闭上眼，感觉所有远去的旧日子瞬间都活了过来……

半生里，数次走过每一个春夏秋冬，时光投影在眼中的景象宛如一处大花圃——而母亲，正是那个营造花圃的人。

来源：达州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