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回甘

文/旷琪

茶艺师取来茶具，净手、烫杯、温壶、置茶、冲泡，一番熟练地操作后，从左至右将沏好的茶水依次奉上。

这茗杯，小巧，玉润而光滑；这汤色，平稳，翡翠且清透。

席间，一鹤发老者面容清瘦、双目深邃。只见他三指取杯，蹙眉沉思片刻，又再次取杯，轻啜慢饮。

茶水微苦，回甘之后，是一阵独有的清香。

“姑娘，这是什么茶？”老者低声询问。

“是我家乡大巴山的富硒茶。”茶艺师面带微笑，起身回答。

老者嘴里喃喃默念，好半天，才长呼一声：“我终于找到了！”话音未落，却潸然泪下。

那年冬至，迎来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大雪纷纷，让整座山岗都积满厚厚的白雪。

“老班长，不……”小号手红了脸忸怩了半晌说，“爹！”

原来小号手和老班长要护送一份秘密情报，为了掩盖身份，他们乔装成逃荒的父子。如今改口，小号手确实有点不好意思。

“呵呵，小鬼，过来。”老班长朝小号手挥挥手，神神秘秘地从身后拿出一个军用水壶，在他眼前晃了晃。

小号手记得，这个水壶是上次在战场上缴获的战利品。

“做啥？”小号手凑上前，好奇地盯着水壶。

老班长把水壶抱在胸前，笑着说，“我老家有个规矩，出远门前喝一口家乡的茶水，能消灾避祸保平安。”老班长说着话，把水壶递到小号手面前，“组织上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们，可不能辜负组织的期望。我家乡大巴山的茶叶可好得很。来，你也喝一口！”

“你去哪儿找的家乡茶？”小号手接过水壶，不解地问。

“瞧！”老班长笑着掀开外套，只见他贴身的上衣胸前有一个灰色布囊。

小号手好奇地伸手，想摸一摸布囊，不料老班长立刻合上衣服，一脸严肃地说，“别乱动，这可是我媳妇儿做的，是我的宝贝。”

小号手咧嘴笑着，举起水壶，咕咚喝了一大口。别说，这茶真不错，虽然微苦，但很快回甘，尤其一股特有的清香，令人神清气爽。

那次任务完成得很好，后来由于工作需要，两人被编入不同连队。离别那天，老班长将布囊塞在小号手的手里，低声道，“你不是一直都想看看吗？今天我送给你。”

小号手一脸惊讶地看着老班长，“它是你的宝贝，我不能要。”

老班长紧紧握着小号手的双手，布满血丝的眼睛深情地看着他，“记住这茶水不变的味道。说好了，等到革命胜利那一天，我们再相聚。”

是啊，经历南征北战、峥嵘岁月，革命胜利已经好几十年了，那些亲切的面孔却犹如砂粒般被岁月的波涛淹没，不再浮现。

讲完故事，老者长长吸了一口气，颤巍巍地伸出干枯的手指，缓缓解开外套的纽扣，好半天才从怀里掏出一个灰色的布囊。

“老班长，我回来了……”老人用颤抖的双手捧着布囊，语音悲戚。

席间，一阵静默。

“莫非，您老就是当年那位小号手？”茶艺师看着眼前的老者，不敢置信。

老者眼里噙满泪水，双手紧紧拽着布囊，点了点头。

茶艺师随即起身，快步走进里屋，出来时，双手捧着一只黑色木盒。

“这是我爷爷留下来的。”茶艺师清澈明亮的眼睛，不知何时也噙满了泪水。

老者神情庄重，轻轻地打开木盒。

一个破旧的军用水壶，静静地躺在里面。

来源：达州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