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土豆

文/唐雅冰

一碗天蚕土豆，一碗冰粉，这好像是夏日晚上不想做饭的懒人标配。我恰好属于懒人行列的排头兵，自然对土豆多了一份亲切。

土豆，又名山药蛋、地蛋，顾名思义，长在土里的像蛋一样的东西，却偏偏还有一个洋气的名字——洋芋，可能与其祖先于16世纪远涉重洋，从南美洲来到中国有关。这就注定了它既可以接地气地烧、煮、煎、烤，成为果腹的口粮，又可以与番茄酱携手，摇身一变成为炸薯条，婀娜占据德克士、麦当劳等快餐店的首席小吃。

土豆适应能力非常强。春耕后的土地掏出一个个长壕，施一层农家肥，掩一层薄土，将刚刚冒出芽孢的土豆斜斜切块，每块以两个芽孢为宜，切口裹上一层草木灰，放阴凉处晾一天，就可以播种了。每隔15厘米左右放一块，然后均匀盖上土，几天过后，嫩芽就钻出土面，贪婪地吮吸着阳光雨露，一面朝上野蛮生长，一面朝下发育块茎。几个月过去，当植株渐渐变黄，泥土被撑得裂开一道道口子，也就到了土豆收获的时候。随便刨开一处，下面如母鸡孵蛋般，藏着一窝大大小小的土豆，煞是惹人喜爱。

在我的印象中，土豆在家里的“上镜率”仅次于红苕，受欢迎度当然要超过红苕许多倍。儿时每天放学回家，扔下书包后的第一件事是跑向灶台，拿铁夹往灶膛里一掏，总能掏出一个软软的还带着热气的烤土豆。撕掉烤土豆外面焦黑的皮，三下五除二地送入腹中，一下子如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浑身都充满了力气，帮着家里喂猪喂鸡跑得飞快。

土豆到了老妈手里，立即被驯服成桌上的美食。她将其切块，与地里新采摘的豇豆、四季豆、南瓜、苦瓜、茄子……放一锅加猪油和盐炒一炒，在四周贴上麦馍馍，盖上锅盖。先大火再文火，待香气四溢，熄火再煨一阵后起锅。馍馍一面焦脆一面软香，杂菜各种味道相互浸润，一口菜一口馍，每样菜既是主角又是配角，土豆也就张扬而低调地流转于唇齿之间，饱了腹、暖了胃、养了心。至于酸辣土豆丝、麻辣土豆片，则又是另一番味道。

老妈有一个独创的绝活，到现在我还没发现有第二个人会那样做菜。我上初中开始住校，一周只能回家一天，每次上学都得带够一周的口粮与菜。那时候根本不考虑新鲜蔬菜的问题，在一周最后的两天里还能吃上咸菜就是非常幸福的事，我们往往炒一瓶泡菜、一瓶盐菜、一瓶熟油辣椒酱。冬天还好，一到夏天，泡菜吃两天就开始变味、长白花，辣椒能撑到周三，盐菜到最后也要变味。老妈心疼女儿，把土豆切成细丝，加盐后反复揉搓，直到土豆丝变软，再一点点挤掉水分和多余的淀粉，然后从坛子里抓出半碗渣海椒，一声：“幺妹烧火！”我便乖乖地坐在灶前履行烧火丫头的职责。只见老妈往热辣辣的锅里倒入菜油，待菜油冒出青烟后，把土豆丝和渣海椒同时倒入锅中，挥舞锅铲不断翻炒，直到土豆丝和渣海椒都变得金黄，入口微酥且嚼劲十足，起锅放凉后装瓶，压得严严实实，直到不留一丝空间才罢。

这道老妈为我求学秘制的爱心菜，遇上周末补课，即使吃上半月也香味依旧，羡煞班上一众经常闹菜荒的同学。我节约下来，与小伙伴分而食之，他们除了赞不绝口外，竟然没有一人能猜出原材料是什么，我兀自为有一个聪明贤惠的老妈而骄傲。

“土豆酱酱，胀成胖胖。”我从小就长得结实，个头也比院中同龄孩子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喜欢吃土豆的原因。后来在小城安家，少了与泥土打交道，不过菜市场上土豆倒四季都没有断过，家中餐桌上也不时能见到土豆的身影。

也不知道何时，小城里出现了骑着三轮叫卖的天蚕土豆，一出来就吸引了人的眼，抓住了人的胃。其实天蚕土豆的做法非常简单，将土豆去皮，用特制刀具切成波浪外形，在清水中浸泡一会儿捞出，沥干水分直接放油锅中炸，然后根据个人口味放入辣椒粉、孜然粉、花椒面、味精、白糖、生抽、葱花等拌匀即可。糖醋或者麻辣，都是四川人喜欢的味道，尽可随意。冬天来一碗，浑身都暖和起来，瞬间神清气爽；夏天来一碗，每个毛孔里都冒出汗来，人也变得通透。

“一碗天蚕土豆，加醋多点辣椒不要糖，再帮忙喊一份红糖糍粑冰粉，多冰少粉……”馋虫作怪，声音仿佛已经不再属于我。

来源：达州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