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23-06-26 21:37
文/钟岚
福建行，充满惊喜和意外。对我来说，最大的收获是，见识了大海的博大与丰富，重新点燃了我对海的好奇。
这之前，我对去看海这个浪漫的词汇已经感到厌倦。
山里孩子爱大海
作为一个在山里长大的孩子，我曾经对大海是多么向往。于是，在人生第一次可以单独出远门去旅行时，我果断将行程定在了大连。那个中午，当我第一次看到晴空艳阳下的碧蓝大海时，激动到无以复加，在心里狂呼了N遍“我终于看到海啦！”，恋恋不舍地在海边一直待到天边最后一缕霞光散尽，而海水也从湛蓝变到深蓝再沉入深深黑暗。
在黄昏来临的时候，我见识了什么叫退潮：当海水一浪一浪向后退去，沙滩上裸露出海带、海菜和各种我叫不出名字的动植物时，很多人挎着篮子前来捡拾，他们告诉我，这叫赶海。天！我从小听熟的“赶海的小姑娘光着小脚丫”终于有了现场感。
那以后，我频繁去到海边，沿中国海岸线从北到南，看到了无数海的片段：在山海关看到万里长城如何从海里诞生，在秦皇岛看到“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的磅礴气势；在三亚享受最美度假地的椰林沙滩，并第一次潜入海底，在珊瑚群中游走，被彩色鱼群包围；在深圳大亚湾核电站的独立沙滩尽情徜徉，被朋友带到海边渔村，第一次学会吃螃蟹；在北海涠洲岛的火山礁石上，看海雾如何恣肆地漫卷而来、倏忽散去，如梦似幻……再后来去泰国，看大海与奇山完美结合，更玩尽了海上的各种花样，浮潜、半潜、深潜。至此，我自认为已看尽了海的千姿百态，渐渐对海失去了兴趣。我觉得，海与海的区别，无非是哪里的水更清一点，哪里的沙更白一点，而已。面对再美的海景，我都不再激动，彻底审美疲劳。
而这次福建渔村之旅，我突然明白过来，以前看到的海，都是属于游客的，追求视觉美感和娱乐效果，而那只是海一个多么小的侧面。千百遍重复的景致和雷同的娱乐会让人厌倦，而真正的大海是与人们生活密切相关的，充满了勃勃生机和永不重复的丰富博大，这才是值得人去追寻和探索的。
渔女记事
与渔村相遇也是偶然。女友在拍摄一个小脚婆婆的专题，有几个人物在福建，而我正好年休，遂同行。我们游荡于各个海边渔村，与操闽南语及半生普通话的当地渔民进行艰难对话，收获了一大堆平生不曾有过的知识，也看到大海的各种精彩有趣。
我们抵达的第一站是连江苔菉镇，惊见一幅明信片中才有的风光：夕阳辉映一个依山而建的小村庄，无数渔船在海面上排开，气势磅礴。我们欣然直扑渔港。插着五星红旗的渔船一艘接一艘满载而归，岸边早已等待着装满冰块的大货车。这边，活蹦乱跳的鱼虾被分装入车；那边，三五成群的渔民坐在黑压压的渔网中穿针引线，缝好的渔网被再次装入大船等待出海。霞光笼罩下，生机勃勃的渔港令我们新鲜和激动，当晚，我们住在了这里：北茭村。
第二天，客栈老板林伯带我们去村上几个小脚婆婆的家，其中一个88岁的婆婆耳聪目明，还能麻利地编织渔网，让人叹为观止。我喜欢这个风光如画三面环海的渔村，沿山而上纵横交错的小巷让它有如谜城，古老的木楼前，鱼干像银色的旗帜一样悬挂，绿色植物在石头的建筑上肆意缠绕，从村子的各个角度都可以看到海上忙碌的渔船，空气中有海风的清凉却无鱼腥臭。林伯为我们买来海鲜，四只鲍鱼四只螃蟹两条鱼半斤虾才60元，用了两顿才消灭完。这才是一个来了就舍不得离开的地方。
然而还是要走，接着去茭南。茭南村86岁的谢金妹婆婆有着传奇的身世。女儿3个月大时，丈夫出海打鱼被抓壮丁一去不返。家族怜她无后，把丈夫弟弟的儿子分了一个给她。38年后，丈夫从台湾辗转归来，去时25岁，归来已63岁。夫妻团聚共度了十多年幸福时光，直到8年前丈夫去世。一生坎坷一世情深，婆婆的房间里到处是丈夫的照片，她用我们听不懂的方言讲述丈夫的故事。尽管和丈夫相守不多，好在婆婆的儿子儿媳孝顺，现在她住在干净整洁的房间里，随时打扮得漂漂亮亮。我们要为她拍照，婆婆专门去找来一朵假花别在鬓角。
被大海哺育
最后决定去滩涂摄影胜地霞浦。车转过几个弯，一幅大美景观跃入眼帘：蔚蓝的海面上，无数白色的小点和方块排成整齐的阵形。从高空俯瞰，几根电线如琴弦划过海面，星星点点的渔船点缀其上，如五线谱上的音符。林伯说，这个名为后湾的村子是以海参和鲍鱼养殖为主，那白色的浮标之下悬挂着海带，是喂鲍鱼、海参的。
海参居然是吃海带长大的？它们怎么吃？几天之后，我们在霞浦溪南镇东安村找到了答案：渔民们在海上搭建了大片的竹排，将海参幼苗放入铁笼系在竹排上沉在海水中，工人们每天把海参笼提起来，用泡胀切碎后的海带投入饲喂，海参就能慢慢长大。
踩着满地碎石子似的海蛎壳进入盐田北斗村，发现这里家家户户都在忙一件事：开海蛎。海蛎肉被剥离后，大一些的壳留下来，打孔，妇女们随便挂上一根绳子便可以展开编织，海蛎壳被一串串地穿入绳中，再挂到海里去，过几个月，一个海蛎壳就会变成一大坨海蛎，七八个海蛎壳背靠背黏合在一起。然后再开，再养，子子孙孙，无穷无尽，简直就是变魔术啊！
三沙镇小皓村以海上日出景观著名。曾经我以为哪里看日出都差不多，在此却真正长了见识。因为此海已不是我们司空见惯的海，“中国海带之乡”“中国紫菜之乡”霞浦，渔民把紫菜竿和竹排、绳阵随意铺排，将单调的海搞成了巨幅立体画，有无数点线面的奇妙组合，加上渔船穿行其间，再有水波纹和云彩共同参与勾勒，那画，随时有万千种变化。日出之时，万道霞光铺洒，从淡粉到金红，无数种色彩在海上各种线条间流转。这份独特的美，对观光客来说是震撼，而村里人则不足为奇。对他们来说，海里的紫菜和海带收获如何，那才是重要的。因为季节不对，我们没看到生长状态的紫菜，但了解如何养海螃蟹也是有趣的。将那些色彩艳丽的纱笼悬于海中，笼内置有螃蟹爱吃的诱饵，螃蟹便会拼命挤入笼中。谁知笼中设有机关，螃蟹一旦入内便脱身不得，从此被养起来，直到进入食客口中。是不是请君入瓮的最好注解？与日出相对的，还有三沙镇东壁村和花竹村的日落景观，因为有退潮时的流水一圈又一圈在紫菜架中回旋，被晚霞勾勒的线条更见优美，动感十足。
……
渔村、渔人、渔事，共同组成一幅绚丽多彩的画卷，丰富了我对于大海的认知。而我也真正明白，只有走不一样的路，才能看到不一样的景。下一次与大海的约会，也许又有别样的精彩呢。
来源：达州晚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