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源元素（四章）

文/张步伐

观音峡

观音去了何处？

橄榄枝沾出宝瓶的水滴，繁衍成一条潺潺溪流。

福音从云端传来，一波一波，在河面回声荡漾。

鱼时而浅出，撮戏飞云，气息交织成浪，一浪一浪，将水中倒影的峭壁洗得古色古香。

阳光从高崖缝隙间漏下，如丝如缕，成琴弦，将若隐若现的水声、游尘、间或的鸟鸣，串成音符。奏一曲高山流水，弥漫成凡音仙乐。

山壁峰垒相向，似情人的脸颊靠近再靠近，耳鬓厮磨。

留一丝发的距离，让起伏的呼吸填满，留亿年的遗憾。

小草小花端坐峭壁，习惯了季节的寂寞，用自己的开放去打发蹉跎的岁月。

猿声跑了，山脉寂寂，勃起雄奇。引得风的利刃，去上演剐毛剥羽的情景。

绕城而去的河水以及载满大山气息的车辆，从水陆两路泄露了观音峡的音容。

逆流而上，清澈的潭水，泡软鹰孤傲地鸣叫。

风把山掏得更空更狭，横空出入峡谷的动车将汽笛声拉得更细更长，溢出窗外的南腔北调被山雀大肆模仿。

掬一朵菊为灯，穿峡而上，找避战的巴人后裔，再南柯一梦！

官渡冬天里的风

没有遮遮掩掩、犹抱琵琶、千呼万唤始出来的羞态，没有情人爱恋的温情，没有卿卿我我的呢喃，只有凌厉与迅猛。

从皮窝出发，沿着河流的走向，同河水不谋而合，分别从地面与空中夹击。容不得你思考，容不得你打量，容不得你喘息，只一瞬间，它就“钟情”于你，野蛮地抚你的脸，凶狠地扯你的头发，无理地撕你的衣服。“暴力”你，“非礼”你，“戏谑”你。

它一路大喊“让开，让开”，把喧闹吹净，把烟雾吹尽，把雪花吹散，给官渡来一次大“美容”，留下诸多无名的种子等待春到发芽！

它要吹出一条自己的路，冲出观音峡，把自己去放纵。在小城的灯红酒绿处徜徉，对镜整理自己凌乱不堪的表情，让内心安静下来。

有时，它把一个人的思念撕碎，用刀尖挑出，置于放大镜下无止无休地放大，抑或放在一盏乳白色的台灯下与文字调和成一杯烈性的酒，驱除夜晚的寒冷，来个一醉方休。

那些灯光在风中极速降温，远道而来的火车也畏首畏尾。只是一个照面，便顺风而去。留下朦胧的睡意辗转反侧。

没去过青藏高原，没去过戈壁荒漠，不知和那些地方的风相较有何区别？

官渡冬天里的风是且只能是官渡冬天里的风。

黑水河

因为深，才成黑。

想象龙的出没，带出神秘传说。阴森、恐怖，旋卷的涡，仿佛巨兽张着大嘴。望而却步的童年，脚颤腿抖。扔进的石块，还在梦中下沉，一直探不到底。

风蚀雨浸的木板，晃动在四根钢丝上，让岸与岸的牵连更富有动感。怦怦直跳的心贴着咆哮的河水，使雨季多了夸张的修辞。悬着的尖叫，用水滴比喻晶亮与闪动。

在睡梦里失足的惊呼，常常打破夜的宁静。

岸边的龙王菩萨，披着大红袍，在香烛的淡烟中，慈眉善目，观看人世悲欢与离合。虔诚的山民神情肃穆，双手合掌，躬身跪拜，祈祷风调雨顺，命顺运和，家睦财兴。

没有人打扰河中可爱的鱼，那些精灵在河水中畅游欢兴，它们的游动使河水变得清而更黑。它们往来翕忽，犹如神的手指在河水中画一张张驱灾袪祸的符咒。

鹰俯冲而下，亲吻潭中自己的影子。两朵魂相遇而合，绽开成巨大的水花。无影的幽灵，向上冲撞天空这张大网，升起一股股强劲的风。伴随凄厉的叫声，震落山壁上燕子的泥巢，还原美女晒羞的图案，使之更为清晰，更为神圣。

有人把病亡的婴儿，用木盆盛着，放在黑水河上，将亡灵一路放逐。

那年，重病缠身，母亲用浸了黑河水的手帕，一边擦我的额头，一边喊着我的乳名。随后，我睁开了紧闭的双眼，母亲去河边点响一串鞭炮，把我祭拜给黑水河，我便成了黑水河的干儿。

黑水河，我沿着你的流向，发现了山外的世界何其精彩！

其实我只不过是你心中的一尾鱼，再远，也无法远离你的牵系，心中涌动的永远是你给我的爱的魔力！

后河

顽皮的你唱着童谣从观音峡一路而下，来到秦巴小城。

白天，你数那些窗户，数成变幻莫测的积木。夜晚，你数闪烁的灯盏成满天的星空。

你喜欢那些深入内心的倩影，你给它们一份闲适，一份淡定，一份自在。蓝色的心境带着青春的憧憬，风踮着脚尖在水面跳着优美的芭蕾。

小船划入，犁开《诗经》的诗行，诵读“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爱情篇章。

相依相偎的红男绿女，在你的柔情里，眼光如露，润泽花样年华！

一株株水草，结满季节的卵。

有蛙躲藏在时光的皱褶处，掩不住地鸣叫，闪闪烁烁。

秦砖汉瓦的碎片，凝成坚实的河床，冲动不再泛滥，泛滥不再冲动。

铁錾洞穿的“秦川锁钥”以及“蜀道何难”与你蜿蜒起伏，交相辉映！

草鞋、斗篷、帽上的五角星，写在你这匹绢帛之上，让清纯的眼光读出带血的历史，历史的号角鸣响耳旁。

杜鹃盛开在巍巍花萼，让信念铸成的丰碑，高高耸立于你的岸边。

破败、萧条、杂乱、无章，销声匿迹，不再投影于你的眼眸。

“和美万源”在两岸潜滋暗长，蔚然成风。

来源：达州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