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有棵梅花树

文周毖

好几年前的年末，街上早没了卖梅花的人。我东问西找，终于得知同事的娘家有一棵蜡梅树，我赶紧约她一同前往。她娘家在陶牌坊附近，临近目的地，蜡梅香热情地给我们带路。到了家门口，只见好大一棵梅花树！碗口粗的主干旁生出大小不一的分支，分支上滋生出许许多多细枝，细枝上点缀着玲珑的小黄花，数不清的细枝交错重叠，数不清的蜡梅散发出浓郁的香气，不时听到路人感叹：“好香！”我们搭上木梯，上树摘了几大把，捧在胸前一路嗅着往回走，引来一路问询和羡慕。我不停地对同事说：“门前有棵梅花树真好！”

几经辗转，我终于获得教一年级的机会，终于拥有了底楼办公室，而且幸运的是，在办公室门外恰好种着一棵梅花树。它根植在一个黑色石英石砌成的方形小花台里，花台下面一色的青石铺地，一直铺到办公室门边，衬着盘曲虬枝的梅树颇有一份古雅的意趣。只要你走到办公室的门口，抬头就会和眼前的梅花树撞个满怀。梅树四时风光不同，总会把备课、批改作业等案牍之劳形一扫而光，这可爱的梅花树，天天呼应着我工作之外不忍舍弃的那点闲情逸致，简直就是为我而生！

秋季开学，暑气犹存，门前的梅花树依然亭亭如盖，像极了刚刚入学启蒙的孩子，浑身充满了生机。交错的枝条上满是桃形的叶子，你遮着我、我盖着你，重叠出一片清凉。站在树下，你会发现少许叶片闲在一边透着光，别有一番滴翠的新鲜。偶尔一只不知名的小鸟在叶片上踩虚了脚，立马惊慌地扑扇着翅膀，继而紧紧抓住枝条，东张西望，鸣声清脆，生生地唤出生命的劲头，疲惫的心也便莫名地欢悦起来。

秋阳往往是要厉害几天的，校园上空的天因此变得格外湛蓝，几乎看不到云的影子。孩子们在操场上追逐嬉闹，做着各种喜欢的游戏，开心的笑声总能飞到九霄云外。然后天气转凉，不知什么时候，门前那棵梅花树毫无征兆地落下了黄叶。我惊异地端详着梅花树的面容，它已不再是满头绿发、意气风发，其间夹杂着黄的、半绿半黄的叶子，每天都有树叶飘落下来，静静地躺在青石板上。色彩的反差把秋叶之静美镌刻在我的心上，那样鲜明可人，以至于我舍不得孩子们的脚去踩踏，哪怕是无心的；舍不得孩子们晨昏对落叶的清扫，我怕惊扰它们。但这样的舍不得终究拗不过季节的变化，一层秋雨一层凉，恼人的秋风加速了梅叶的脱落，等树上稀稀拉拉的叶子黄透了，远远看去，误以为是银杏树纯粹的黄，煞是好看！

气温越来越低，晨雾、寒霜轮番上阵，渐渐地，梅花树的叶子落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条，像无数只枯瘦的手，交叉叠复、长长短短伸向天空。枝条的水分愈来愈缺失，干枯得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断裂。那样枯槁的形容，那样晦暗的颜色，沉入那样寒冷的空气里，像极了整个冬天卧床不起的老人，生命在这一刻似乎停止了生长！

这大概是梅花树一年中最寥落的时节吧，有几人还会关注它的变化？就这样了吧，除了承受，它还能变出什么花来？进进出出的老师、学生忙着处理事情，忙着围炉取暖，好像忘记了它的存在，只有我依然惦念着、期盼着。一天、两天、三天……梅花树好长时间都一成不变。在至冷至寒的时节，冷雨一遍一遍的洗礼，霜雪一遍一遍的威逼，梅花树在沉默中清醒，在压抑中奋进，从未放弃复活的希望。

有一天，我欣喜地发现枯枝上悬挂着晶莹的雨珠，还凸起了黑褐的小点点，那一定是报春的花蕾，我的梅花树力克时艰，终于爆发出生命的信息啦！冬日暖阳，孩子们在树下活动，猛一抬头，兴奋地喊：“周老师，梅花树有花苞了，红的！”我三两步走到梅花树下，孩子们跳着蹦着指给我看。在阳光里，无数的红点缀在枝头呼之欲出，两种生命的活力交织在一起，合成激动人心的画面。

寒假即至，短暂的别离，梅花会在空荡冷清的校园里悄然绽放。我深信，等我返校之时，门前这棵梅花树定然以怒放的生命，许我一个温馨浪漫的春天！

来源：达州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