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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房子

发布时间:2023-01-05 1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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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郝富成

文李海


老房子和我年龄相仿,建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三间木架砖瓦房,是生我养我的地方。记忆里刻下家人一起生活的欢乐、回击别人欺负的自信、被父亲打屁股的痛哭,还有父母在昏暗灯光下忙碌的身影、月光下偎在母亲身上听蛙鸣的悠闲,一切如电影一般浮现在眼前。随着新农村建设,老房子已正式退出历史舞台,成为永久回忆。

拆房这天,我们一大家人全部到场,一是维护安全,二是收捡家中的东西,三是与老表们叙叙旧。老房子的确不能住人了,大门倾斜,板壁破裂,挑梁断裂,有的地方垮塌,严重影响村容。我们曾想加以维修,却发现与新农村新面貌不符,加上外出务工的哥要建新房,就只有痛下决心拆除。工人们商量后,选择安全地方,搭梯上房。随着瓦片的掉落、格板的撬起、挑梁的放下,老房子整个轮廓逐渐消失。一旁的母亲喃喃自语,说这房子是他们一辈子的心血,像燕叼泥一样,今年整点,明年整点,才有这个窝。

那时,父亲在外地上班,母亲在老家务农,既要管我们这几个小的,又要管两边的老的,还要给我们准备结婚的房子。当时的他们认为自己将在这里生活一辈子,走不出这乡村,也认为自己的孩子将在这里生活。日子节约着过,每年节约下来的钱财就买木料、石灰、砖瓦等。听父母讲,当年,国家对树木管控很严,需要向政府申请,每次批的又不多,只能逐年积累,买到的树舍不得浪费半寸,把细如拳头的树巅用到承力较轻的地方。还要请人准备条石、土砖等。自己平时吃得很差,稀饭都能照出人影子,难得见到几粒米,过年衣服都不敢买,节约下来的好酒好菜都用来招待匠人。我刚几个月时,父母着手建房,打好地基,搭起木架,结果差木料,就只能任凭风吹雨淋,又过了几年,再次买到木料才建起。当时看到木架子被雨淋,内心难过又无奈。每年夏天,在田地里忙完农活,父母就到树林或竹林去挑选直的黄荆条或竹子,剖成条夹墙壁,再用泥和稻草抹在上面。烧过的砖用在外墙,土砖用在内墙。趁着农闲时期,父母着手弄柴烧砖。我家山林在很远的一座山尖上,尽是刺,就用弯刀砍,再缚成大捆,一捆一捆地往回背。为了建房,他们流过的汗水、受过的煎熬,不知有多少!

真是世事难料,我们长大后相继在城里安家,只有一个哥住农村,他常年在外务工,父母上了年纪,随着进城居住,老房子荒弃多年,逐渐变成拆前的样子。

休息时,母亲跟工人们闲聊。说老家的水喝起清凉爽口,城里串门都没地方,还说城里人拿起钱跑到风景区去耍,夏天住在大山上避暑,既费钱又费力,你看我们这里是多好的地方,自由还免费。

母亲说的话似乎有一定道理。以前,人们以柴为燃料,大山里的树叶、树枝、杂柴、树头等被人们搜干刮尽,地上的草被牛羊啃光,交通、信息等闭塞,全村贫穷落后。随着社会发展,外出务工的人们越来越多,山林得到有效保护。在季节的引领下,树木变粗变高,杂草变长变密,绿黄交替进行,诱得飞鸟留恋、走兽回归。可在山尖“一览众山小”,可在山中“云深不知处”,可在小溪“波浅戏鱼多”,可在空坝“千里共婵娟”,青山绿水,景色迷人,不就是最原始的风景区吗?如今的农村,交通方便,环境整洁,空气清新,外出务工的人们,都挣了钱,建起小别墅,这不就是理想的居住地吗?

拆房结束,木料、砖瓦、家里的东西有序堆放,老房屋基就露出来。母亲望着老屋基感慨,说这是他们趁着晚上有空,一锄一锄挖出来的,一背篓一背篓背出来的,有月亮的时候趁月亮,没有月亮的时候打马灯。母亲说着说着,我看到有泪水在她眼角打转。我赶紧对母亲笑了笑:“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屋基不是还在吗?新房建好,你们回来住起更安逸。”母亲平静了一些,似乎觉得我说的话也有道理。

短短几月,新房建好,父母把老房子里原来的一些旧物件又放置进去,老房子虽然没有了,但所有和老房子有关的都深深地刻在了父母的记忆深处,无法割舍。


来源:达州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