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雀花开

阳春三月，那一串串鹅黄色像铃铛一样在春风中摇曳的阳雀花你见过没呢！

离开家乡已整整三十年了。而今只有父亲的坟冢守望着老屋，母亲尤喜乡下的空气与食物，半分也不想离开故土，想来也是相守若素，与之泰然。只是今又春分，细雨又频来叨扰，于是想起故乡。对着雨窗，怡然遐思，故乡后山坡的阳雀花应该开了吧。

老屋的后坡，是一大片茂密的竹林，竹子一笼紧挨一笼。穿过这片竹林，是块向阳的斜坡，坡上种着一排带刺的灌木植物。外婆说那是阳雀花，是二外爷家种的。还说外爷的父亲是当年黄城寨上有名的中医，黄城寨没落后举家又迁移到现在的棉花嘴，虽是中医世家，可外爷和二外爷、舅舅们并未将精湛的中医传承下去，只学到简单的一些喉疾杂症小医术。因阳雀花入药甚好，二外爷栽种此花也就顺了常理。

时节推移，乡村三月的春天已日渐变暖，杏花、李花早已入泥，只有油菜花花期显然长些，虽已春分，乡下的春天依然有几分寒意。院子里，桉树早已落叶，拐枣树也还是疏落的空枝，除了终年常绿的竹林，大地尚未完全转春，屋后的竹林自然显得寂寥而幽深。春讯是一个接着另一个，那一排排阳雀花像是受了邀约似的，不管不顾地渐次盛开。清晨，我还在睡梦中，舅妈就扯着嗓子叫她家的容儿，快去把后坡的阳雀花摘一把回来，好给你们煎阳雀鸡蛋面。明明是仲春，深谙世故的外婆却有意无意地说：“阳雀花开了哇，夏天快来了呢！”

于是，从那时起，我对满枝含苞的阳雀花产生了莫名的好感，清香的阳雀煎蛋卷是我对儿时春天特殊的味蕾记忆。每年春节后，我就寄希春天早日来临，好见着那一排排金黄色的阳雀花，同时又杞忧它的凋零，好在阳雀花的花期从四月一直开到六月。一天早晨，我约同院的小翠一起去赏阳雀花，小翠却说：“这花香气太闷了，有什么好看的呢？那叶上的刺把手扎得青痛。”显然她对此花并无好感，我却觉得有些不平，这鹅黄色的花瓣儿这么柔和，既可观赏又可食用入药，多美啊！也许不同的花在每个人眼中的定义不一样吧。瞧她不屑的眼神，我有些怃然，不想多说。

阳光拨弄着春意，阳雀花盛开的日子里，鸟儿是最闹腾的。阳雀花吸引来一大群鸟儿，它们纷纷站在枝条上顾盼，蜜蜂扇动着薄薄的翅膀在花朵上纷飞。院子里的小伙伴们都去挖鱼腥草，我却独自跑上后山坡去赏花，也不免有些为它们担忧，花开得这么好，可不能像杏花、李花那样来时灿烂，去得寂寞，让人伤感。花瓣在光影的折射下像蜜糖驮着的金色翅膀，我越是怜惜，倾心之情越加深切。

流渡的岁月，浓浓的乡音催眠似地浅吟轻唱，那时宛转轻愁的追梦少年早已离开故乡，只是阳雀煎饼的记忆哪肯轻易说忘就忘呢？迥非往日的岁月必不是当年的丰姿，故乡在变，而且是巨变，思想的拘束早已走出洞天。今早，母亲来电说那阳雀花还在后坡上长着呢，枝叶老秃秃的，可能是被漫串的竹林遮了阳光，不甚开花了。我想，阳雀花必不知，长大的孩子们对那往日的旧梦，大多都淡忘了吧！是的，阳雀花在老去，我们也会老去。（苟永菊）

来源：达州日报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