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去世后，在家中照顾她多年宛如亲人的保姆也走了。一下子少了两个人，不但家空了，时间也空出许多。我坐在母亲以前的房间里，思考空出后的日子该做些什么呢？

    解决民生问题，重温如何料理三餐，似乎是当务之急。

    前十五年在职场厮杀，没时间下厨，退休后因母亲失智，家中有保姆打理一切，让我睽违厨艺整整二十多年，不禁自忖我还会做饭、烧菜吗？心中非常惶恐。

    所幸因岁月的流逝，我和老伴年事也增长不少，早就过了“想吃好东西没钱买”的阶段，进入“有钱可以买，却什么好东西都不能吃”的地步。所以平日在家一切以清淡为主，没有大鱼大肉，也不必讲究刀法、火候，只求能吃出健康。每天摆在饭桌上的总是清蒸鱼及两道水炒青菜，实在不需要什么技术，也解决了我的烦恼。

    每天中午过了十二点，我才走进厨房，穿起围裙，戴上口罩，一副大厨模样，把鱼放进电锅里蒸，拿起大铲挥舞两下，二十分钟内，三菜一汤就轻轻松松上桌了，感谢我那唯一的食客——老伴，尽量配合不挑剔，让我觉得做菜一点也不难嘛！

    在我沾沾自喜之际，忘了说家中其实有个二厨，从早上九点半就在厨房洗青菜、清鱼肠，还要切葱、片姜、拍蒜，足足站了一小时。此二厨不是别人，乃是我那原本顶着某某单位主管头衔的老伴。比我会做菜的他，退休后甘愿拱手让贤，屈就厨房助理，承担辛苦又无趣的前置作业，成就我做大厨的轻松愉快。

    我俩吃着合作出来的成果，他夸我少油、少盐、零负担，我赞他食材买得真新鲜，洗得干净无毒，吃得安心又健康。

    当我学会了烹饪的入门技巧，渐渐开始对洗手做羹汤产生兴趣，迷上了过去甚少观看的电视美食节目，想学习新菜式，接受新挑战。我看着荧屏上厨师们现场烹调出来的美食，回想起母亲在失智后期，已看不懂电视内容，唯独对教人做菜饶有兴趣。但她经常虚实不分，一心等着吃荧屏上热炒出来的虚拟食物，无论我说什么都不肯离开电视机，去吃饭桌上的真实菜肴，令人莞尔。

    现在我看着同样的烹饪节目，一面怀想母亲生前种种，一面学习新料理，想为生活编织花样。最近学的一道菜，是将炒熟的洋葱、番茄、香芹、九层塔，同米饭一起填进处理过的墨鱼肚里，再用牙签封口，放入有番茄酱的汤汁中，慢慢炖煮。

    当我端出一大盘色泽饱满、香味四溢的新菜上桌时，天天吃原味养生的老伴觉得像是在过年，不但把饭吃光，还另外用烤过的面包片沾盘内汤汁，吃得片甲不留。

    一向自认厨艺高于我的他，心满意足之余，很诚恳地用方巾折了一顶高帽子，戴在我头上说：“你现在终于算是真正的大厨了！”（岑湘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