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灯光下,墙上十数张奖状像是春天的图画,让人赏心悦目。奖状下面,一张洁净的写字桌,孩子在桌前奋笔疾书,或者,勾画圈点。
客厅,做客的他正在和那个孩子的父亲交谈,谈的就是孩子们的学习。
孩子的父亲一脸陶醉,抒情诗一样地说道:奖状是火车头,牵引着孩子各门功课一路向前;奖状是快马扬鞭,催赶着孩子在知识的草原上撒野狂奔……
他却大倒苦水,我家的那个调皮蛋啊,从来没得到一张奖状,那怕是老师的口头奖励。家庭教师,培训班,网校,所有的招法用尽,也不见成效。唉,他没有了办法,与其说羡慕人家的孩子,不如说羡慕墙上孩子的奖状。
回到家里,他对孩子说,我得回趟乡下。三十年前,他在乡下读书,他说去取他读书时的奖状。他取回了奖状,奖状已很陈旧,从小学一年级到五年级,每一年级每一期一张也不落下。奖状按一年级到五年级有序排列,贴在孩子书桌上方的墙壁上。
什么也不说,只让孩子每天早晚观察两遍奖状,上学的周一到周五如此,不上学的周六和周日也如此。观察的次数多了,儿子就有了感慨,父亲的形象就高大起来了,三十年前长得跟自己差不多的父亲是聪慧的,刻苦的;看的次数多了,儿子心里就有了愧疚,有了愧疚,就有了想与父亲一决高下的念头……
从学校传回孩子上课比以前认真些的音讯。
家长会上有了老师表杨的开端。
期末,一张最佳进步奖掀开了奖状的序幕。
书桌坐落在墙角,左面是父亲的奖状,右边是划给孩子的领地,一张孤零零的进步奖,但是这进步奖像是会产蛋的母鸡,在右边的墙上孵出一张又一张的奖状来。从四年级起,每学期,孩子也能领回一张或数张奖状回来,一期不落。
左墙和右墙,已经“势均力敌”了。就在孩子感觉快要胜利的时候。左边父亲的墙上突然有了“援兵”。就在儿子领回小升初的通知书的那个下午,父亲从床下的一个多年没曾开启的破旧不堪的木箱里取出一叠奖状。哇,是父亲初中的骄傲,比原来墙上小学的更有分量。
儿子不敢停歇,也不敢气馁,心里反复念叨着,我的爸爸那时那么厉害啊。
中学,科目众多,赛事频繁,班上的,年级的,本校的,联校的,县里的,市里的,儿子频显身手,越战越勇越勇越战。不到两年时间,书桌右边墙上的奖状很快超过了父亲。
父亲把儿子拢在怀里,指着书桌左边自己的奖状说,儿子,你再看看,认真看,能看出些什么名堂?
儿子说:我看到爸爸读书时很刻苦和用心。
还有呢?
有恒心和有毅力。
还有呢?
儿子抬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父亲,紧抿着嘴唇,半天,突地张开,爱!
父亲的脸有些绯红,嗫嚅了半天才说,其实,这些奖状都是假的。
啊?儿子吃惊地眨巴着眼,这事太出乎他的意外。
父亲说,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你成绩差,你太需要一张奖状的鼓励和指引,于是我伪造了一批我的奖状。现在,你也得了那么多奖状了,我告诉你真相,也该把假奖状“请”下来了。“儿子,你能原谅爸爸善意的谎言吗”?
儿子含着泪说:“奖状是假的,但爱是伟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