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雨
夜雨淅沥,有一两滴竟然跃上倾听的眉间。
婉约的山峰,升腾起一种何等婀娜的轻雾?
滑翔于夜光洁的肌肤,夜雨的灯盏切割浓郁的沉闷,照亮花朵的娇羞。
一些残缺的花瓣被缝补,
一些腐变的灵魂被改变。
事实上,夜雨都在争先恐后。在黑夜,它不可能带来温暖,但冰凉的灯盏、冷冷的火焰不会熄灭。
它将窗前醒着的心事逐一引燃!
夜 风
夜风悄然来访,纤纤素手轻叩紧闭的窗扉。
夜的尾音,屋檐滴水般叮叮咚咚滑向空际。
冥冥间闯来的夜风,宽广的袍子弥漫古典的韵:古筝轻弹,笙歌漫舞……
谁的心跳在其中,上升抑或回旋?
月光穿过稀疏的云层,将大地铺展:
一匹走失的黑马,在旷夜奔跑。它的矫健挣不脱夜风的掌控,自由的种子风驰电掣地生根发芽。
一枚孤寂的落叶,在观望的高枝坠落,又被夜风托起。
一条喧嚣的河流,抛却尘埃与浮华,敞开纯净的歌喉放声吟唱。
那么多即将平息的心跳,复又绽开生机。
夜风:浪漫的巡游者。衣袂飘飘,长发流韵。
穿越过月色淡蓝的涛声,悄悄隐入远方。
一首意境悠远的唐诗,配上淡然的梦境,被夜风匆匆发表。
站着入眠的人
当你依着暮色站着入眠,梦中的春雨,是不是也会一一站立起来?
这一湾喊渴的田野,多像你那营养不良的四个孩子:苍黄的肤色,低哑的喊声,晦暗的眼神……
此时,你可以靠着一把细小的锄头,抽空打一个盹。月光照着你微微颤动的身影,照着溪水不忍心放大的潺潺流淌。
被芒刺抓伤的手腕、脸膛,几滴血液淌入从山里艰辛引来的溪水。还在喊渴的孩子,就在一抬头间,终于看见你站着入眠的影子,顿时噤声无言。
一个站着入眠的人,犹如一道孱弱的灯盏,让黑暗的春夜闪着亮光。
又闻布谷
又一次听见布谷的叫声,在窗外传来。
这闪烁于农忙时节的火种,还是那么明亮,充满温情与热爱,狂暴的风雨、惊天的春雷也无法淋熄它们旺盛的火苗。
朝着季节的纵深,一路飞奔,布谷的每一声呼唤都在落地生根。比青草更快的速度,比火把更烈的情怀,引发万物轰烈的生长。
看起来,布谷只是一个孤独的行者,季节只是它们经历的驿站。但在应和着万物生长的时节,适时抛下质朴的歌唱,布谷匆忙的身影便真正融入大地跳动的脉搏。
当我在市侩喧嚣中陷入沉默,是布谷的叫声,先于季节将我的激情拨动。
一句知了
说不清附着于大叶榕哪一根枝干,还是草丛中哪一株草尖。
它怯生生的,仿佛一个乡下孩子面对城市的第一次发声。
除了我,没有人为它停下来。
更没有人像我,揣摩它收紧手脚的样子,躲藏于城市某个卑微的角落。
被乡村无限延长的悠扬歌声,却在这一刻仓促收尾。
犹如受到惊吓的孩子,紧闭双唇的同时,又大睁着明亮而惊惶的眼睛。
戛然而止的一句知了——
为天空平添空旷和辽远,将夜晚分出高度和层次。
河滩品茶
此时,你坐在我的对面,搅动一个初夏的时光。
阳光懒洋洋地耷拉在枝头。一些散落的光斑,与闲逛的河风碰出动静。
一瞬间的恍惚,在若有若无间,确已事隔多年。
涛声触手可及,抵不过杯中凝聚的风云变幻。
残存的火焰,逆转的青春;闪躲而甜蜜的眼神,膨胀而空泛的跫音……
时光多么冷血呵!
斑驳的情绪、残缺的记忆。泡胀的旧年聚于杯口,又悄无声息地坠落。
有些泪痕或声音,总能在某个时刻,找回自己的光线与温暖。
正如这个下午,你坐在我的对面。倾听涛声反复响起:一条河流在身边流过,另一条河流暗暗潜入内心。
就那么一小会儿,只剩下肥大的往事堆积;
看似浩阔、繁盛,却累赘、虚假得来路不明。
没有你的夏天
亲爱的,夏天来了。
你一狠心丢弃的小城,依旧车水马龙、烟波浩淼。
相思的箭矢不断射中那人。无论静默或奔走,从不敞开深刻的伤口。
热气伸展,沉闷蔓延。
一滴雨水打中的额头,溅开旧年的欢悦和缱绻。
亲爱的,夏天来了。
你一狠心丢弃的小城,依旧花开花谢、光阴轮回。
热风托举的大叶榕,依然将绿意生长得蓬勃。正如一夜暴雨,即可漫过单薄的河堤,给生活渗入必不可少的混沌。
在夏天,一个人低头行走。
身边,俗世沉浮,浩繁如画。
□符纯云(达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