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罗家坝巴人文化遗址,一阵阵远古巴人气息的风仿佛向我们吹来。我们的脚下满目皆是饱含历史韵味的泥土。它们以一种宽广地胸怀向外展开,一直延伸到罗家坝遗址的四周。就在这块土地里,掩盖着一个个古老巴人的灵魂。遗址上面几棵高大的树木千百年守护着先民的魂儿。一条环形的护城河把罗家坝悄然包围着,日夜呵护那些巴国先民们曾有过的荣耀与梦想。河水轻轻拍打着河岸,仿佛在向后人们讲述巴国先民们在这一片开阔地带过着田园牧歌的生活。他们猎渔农耕,制陶纺纱,作坊酿酒,采桑养蚕。农耕文明改变了他们一成不变的生活方式,优质的稻米被制成脂粉,巴族女子在战争间隙,展示着她们短暂的美丽。如血的残阳在河面上闪着金色光芒。是的,很巧,正是斜阳晚照,此时的心情和光影都适合与古老的巴人作无声的对话。
“这就是神秘古老的巴国”?自1999年罗家坝遗址第一次发掘后,古代巴人主要生活区域被重新定义,即北至秦岭大巴山南麓,东至湘西、鄂西(含三峡),西至嘉陵江流域。然而,4000多年前就活跃在历史舞台,2000多年前突然消失,古代巴人所留给后世的谜团,依旧无法破解。那些农作物下面2至3米深的土堆里仍然掩藏着巴人生活用过的陶器、铜器和巴人骨骸。诗意的阳光照耀在这些布满灰尘的物件上,给人产生一种时空倒错的感觉。
风从一座山梁飞向另一座山梁。它们从来不在裸露的地表上歇脚,喜欢钻进遗址四周那些不大不小的树丛里,将新生的树叶摇曳得哧哧作响。偶尔,风吹起脚下的谷粒和迷失方向的花蝴蝶,将这些散落在树木丛中之后,一振翅,笔直地向远方飞去。罗家坝不但为诗人所爱,也是这些风儿所向往。它们的价值取向一点不卑微。
曾经附于泥土下面的那些东西,如今都哪儿去了呢?脚下的泥土曾是见证了巴人的皇族富贵和权势夜宴。如今,风儿的脚印和我们的脚印就毫无敬意地踩踏着它们。这,一定严重违反了古老巴人的意旨。可是,没有办法,这里每天都有后来的生灵们在不断地探访,飞扬的泥土给人一种躁动感觉,当人散风去,飘散的尘土又重新落下,继续守护着先民们那深藏不露的心思。
这块土地上的一切无疑是令人神往的。你漫不经心地捧起一把泥土,就很有可能穿越时空的隧道,去感悟“剑弩齐列,戈矛为之始,退若激,进若飞”的巴人勇武,去感受青铜柳叶,柄剑幽光;红陶制器,扑朔迷离;秦瓦汉砖,旷古绝寰;创世文明,流光溢彩……我们的双脚继续在这块土地上穿行,还可能和一个个英勇的巴人迎头相遇。英武的巴人们身披铠甲,骑着大马,从大巴山打到三峡,从西南蛮荒之地打到滔滔的长江之边,巴国的勇士们骁勇善战,血洒中原;忠魂壮歌,千古悲鸿。也许马蹄声响过的地方就是他们的新家园。突然间,巴国,这株生长了数百年历史的参天大树,就拦腰折断,訇然倒地。一点声音也没有。国破家亡的惨烈时刻,那些能喝酒能征战的巴国勇士们,他们最后的嘶喊、撕杀和不屈的毒辣誓言,真的就是沾染在我们鞋面上的这些黄色微尘么?
这一切都没有任何片言之语的记载,有的只属于那个远古巴国久远的传说。没有任何文字记载的历史是最生动和富有想像的。他一定拥有自己的秘密。在不断的冥想玄思中,你会惊讶地发现,你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唤醒那个久远的岁月,那些巴人们在你的思想里复活了,他给你讲述的,是你无法用现代语言去描述的语法体系,还有那“巴蜀图语”的印章、青铜兵器及陶器。传说公元前221年,秦国大将司马错灭掉川西蜀国后挥师剑门关,直取长江中游的巴国,几个月后,被逐到嘉陵江流域的巴国无声地灭亡了。也许,巴人在战争失利后被赶到罗家坝一带,最后在这里归于消亡。至今,在宣汉县的大山深处还生活着不少土家族人,他们头包白帕、穿花边衣服、大块吃肉、住吊脚楼的生活习俗,以及跳摆手舞、唱薅草秧歌等娱乐形式,据称就是古代巴人的遗风。
也许巴人将数量惊人的秘密就埋藏在我们脚下这块土地,他们没有像历史上有的王朝那样将自己高大的陵墓露出地面,而是将自己深埋黄土。难道这是巴国先民们有意为之?他让我们时常发出无端的幻想——我们生命的起点,或许来自幽深历史中的某孔暗窟。那儿没有任何光亮,却长久地支配着我们生命的走向,也许生命就在人与人之间,在历史与现实的连缀里,走向完美,走向圣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