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农历仲夏,我家后阳台下围墙内的一株石榴花火红地盛开着,特别引人注目,满树红红的花依附在翠绿的条叶间。小小嫩叶随着当年春暖之际,吸取了充足的水份,往上生长得挺快,有的小枝条和小叶居然伸到三楼我家了。这棵石榴树的生长期已有二十年历史了,它是单位一女医生种的,伴着这棵石榴树一同生长的还有腊梅树、椿芽树、黄葛兰树。树的女主人却未过多地欣赏到这些树带来的清香和辉煌,便溘然长逝。
几乎每年此时,我均邀几位文朋艺友坐于“阳台”,品茗论花。有时一股春风轻拂,满树缀枝的红花随风摇曳,婆娑多姿。定睛中,似有烟霞女子款款而致,轻曼中红裙袅袅,霓裳起舞。我们呷着香茗,赏着流丹,真是醉沉了。
今年的石榴花依然红艳。夏季的气温炎热又郁闷,石榴花却更能耐暑、抗热,在炎热中开得火红、灿烂,耀人眼目,灿灿然如玫瑰,熠熠然如蔷薇,难怪有人喻为火的精灵,热的魂灵。当春末各种花卉渐渐凋零,秋寒之际的菊梅未绽,深夏的荷花未放之时,却有如此眼热的红花满树绽放,带给人美的享受,而且花期长达月余,甚至更长,是令观者欣慰的了。1990年我曾以一首绝句咏过这一景观并书一条幅悬挂书斋:“一簇火红临屋开,老媪扶幼上平台。日逢听取莺欢叫,榴果不求任剪裁。”有如此鲜艳榴花,不去求它的果子,而能长久在树上盛放,那是多么的惬意呵。这当然是自己的浅见和臆想,大自然永远以它特有的规律在进行。当看着那逐渐飘零的花,会不会引起某些人的愁肠或落花流泪的感伤?如若林黛玉见到,只怕会伤心掉泪的呢,对我来说是不会那样感伤的。因此花谢后,将是渐渐滋长的石榴,而石榴的价值和寓意同样是深刻的,耐人寻味的。
石榴树属落叶灌木,也是小乔木,叶片为长椭圆形,果实为球状形,略有黑斑。最享盛名者是陕西临潼和山东济南的石榴;临潼产的“天红蛋”,花、枝、果全呈红色,如若丹朱、玛瑙,炫人眼球。大暑后,成熟了的果会自然裂开,内有无数的籽,晶亮晶亮的。子可食,多浆,其味清甜可口,是人们喜食的一种时鲜果品,还是加工清凉饮料的好源料。石榴一身是宝。它的果皮和根皮及花都有药用价值,是治病的良药。
历代文人骚客曾吟咏盛赞过石榴,唐代韩愈的:“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间时见子初成,可怜此地无车马,颠倒青苔落绛英。”杜牧写过:“似火山榴映小山,繁中能薄艳中闲,一朵佳人玉钗上,只疑烧却翠云鬟。”等等,唐宋诗人见石榴花,以诗相吟,以诗延伸至人,眸子锐烁,生动形象地描绘和拟人化,古时美女将榴花插在鬓间,令人热血盈盈,人品风仪尽显无余,朱红粉黛的一种镜中之美,绽尽芳颜,凝红颔首,魅力四射,不免令君青眼相觑。读后留下思绪的缥缈,不但欣赏到原汁原味的石榴全部,而且欣赏到佳人倚楼的那种娇俏和韵致。历代画家也多有以石榴为题材,明代画家徐渭曾用水墨绘过《榴实图》,那种凝古之情,玲珑剔透,疏密有致,雅气灵动的风采,令人叫绝。近代能诗善画的名家唐云,1978年以“榴红如火嘉果呈鲜,举国欢唱大治之年”为题材画的一篮鲜果,当时正值我国进入拨乱反正、改革开放之期,他以丰富的想象力,色泽浓艳的笔触,用画家心灵跳动的情思,歌颂祖国的大治之年。
文学中常有抒情的描绘,多把女子穿的红裙子称为“石榴裙”,那便是以绛花灿霞为媒喻其光华美丽。因之,在求爱中为所爱佳人梦寐以求而倾倒,博取欢心而“拜倒在石榴裙下”。多么浪漫的情调,又多么令人心仪,为钟爱的女人而倾其神魂,那千种风情,万般流韵的情致,当是少年男子的秉性罢。
□朱景鹏